《秋筠如契》
萧秋把一盘糖醋排骨端上了桌,许山晴正靠在厨房门框上看文件。夕阳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钢笔在她的指间转得飞快。
"山晴,该吃饭了。"萧秋解下围裙往椅背上一搭,伸手抽走她手里的文件夹,
"跟你说个事儿,下礼拜,我要跟洛筠去西安。"
抬眼时,许山晴夹起块排骨慢条斯理地嚼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叩了叩桌面:"洛筠她终于肯休年假了?去年她开庭开到腊月二十九,都大年初一了,还在群里发判决书。"
"可不是嘛。"萧秋往她碗里添了勺番茄炒蛋,
"她说要去拍套飞天写真,弥补中考完没去成西安的遗憾。我查了黄历,下礼拜宜出行、宜拍照、宜会友。"
"你倒是把黄历当工作日志看。"许山晴轻笑,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穿汉服?上次在家里翻出你初中时的裙裾,腰粗了两寸,塞得进去吗?"
"许山晴!你能不能别太过分了!"萧秋拍开她的手,恼羞成怒,
"那是都是十年前的衣服了!我已经让洛筠订了新的,侠客装,英姿飒爽那种,保管让你一看就惊艳。"
"哦?"许山晴挑了一下眉,舀了勺汤递到她嘴边,
"那我可等着。记得每天发九张图,少一张扣你这个月的零食经费。"
萧秋张嘴接住汤,舌尖烫得发麻:
"哼,资本家!"话虽如此,嘴角却忍不住扬到耳根。她知道许山晴从不是真要查岗,只是用这种方式藏着关心——就像有时候她去采风,许山晴每天雷打不动发"今日天气提醒",其实是怕她这个路痴走丢。
晚上洗漱时,萧秋看见林洛筠发来的消息:“汉服店确认了,两套都是重工款,含夜景跟拍。……附带两张模糊的示意图,一张画着飘带飞扬的仙女,一张画着仗剑而立的侠客。
萧秋对着镜子比划了个挥剑的姿势,回了个龇牙笑的表情包:“侠客已就位,就等仙女洛神下凡了。”
飞机降落在咸阳机场时,舷窗外的热浪几乎要把玻璃烤化。萧秋拖着行李箱走出廊桥,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烫得一激灵,忍不住咋舌:"这哪是夏天,分明是火焰山。"
林洛筠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镜片反射着停车场刺眼的光:"我查了,今天38度。先去酒店放行李,我带了冰镇酸梅汤。"
出租车穿过城墙豁口时,萧秋扒着车窗往外看。青灰色的城砖被晒得发亮,墙缝里的狗尾草蔫头耷脑,护城河泛着油亮的光,像块融化的碧玉。"你看那角楼,"她戳了戳林洛筠的胳膊,"飞檐翘得跟要飞起来似的,比画册里好看一百倍。"
"等拍完照带你去登城墙。"林洛筠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拧开时冒着白气,"先喝点酸梅汤,放了桂花。"
酸甜的凉意滑过喉咙时,萧秋满意的眯起了眼。这味道让她想起每个盛夏的午后,林洛筠都会从家里带酸梅汤,两个玻璃杯碰在一起,叮当作响里混着翻书的沙沙声。
汉服店藏在碑林博物馆旁的巷子里,门楣上"汉衣坊"三个字是烫金的,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推开门的瞬间,风铃脆响里裹着淡淡的檀香,萧秋忽然觉得浑身的热气都被挡在了门外。
"林小姐和萧小姐吧?"穿着襦裙的店员迎上来,手里捧着两本线装册子,
"您订的飞天和侠客两套,都挂在试衣间了。"
林洛筠翻开册子,指尖点过飞天那页:"这套坦领襦裙用的是复原敦煌的色彩,裙摆绣了反弹琵琶的飞天,披帛要红蓝绿混色的——上次视频里说好的。"
"放心,都是按您备注的做的。"店员掀开旁边的衣箱,天青色的袍角露出来,绣着细密的云纹,
"萧小姐的侠客装,改良唐制圆领袍,腰间配蹀躞带,您摸摸这料子,是重磅提花锦。"
萧秋伸手抚过衣料,冰凉的锦缎下藏着暗纹,像把月光揉碎在了里面。她忽然想起高中时看的电影《长安三万里》,林洛筠在旁边轻声说,"你穿蓝色肯定是最好看",那时她们正挤在电影院最后的一排,爆米花的甜香漫了满身。
化妆镜前的环形灯亮起来时,林洛筠正对着手机核对妆造细节。萧秋托着腮坐在绣墩上,看化妆师往她脸上抹粉底液,忽然发现她耳后有颗小小的痣,十年了自己竟从没留意过。
"林小姐皮肤底子真好,"化妆师用遮瑕膏轻轻点在她眼下,"就这皮肤状态,说她才十八岁,肯定都有人信。"
"她啊,"萧秋拆了颗橘子糖扔进嘴里,"她呀,十年如一日晚上十点半睡觉,比钟表还准。上次我通宵改小说,凌晨三点收到了她消息:'再不睡发际线要退到你后脑勺了'。"
林洛筠从镜子里瞪她一眼:"总比某个人强,把咖啡当水喝,上次体检报告出来,也不知道谁拿着单子念了半小时,跟念判决书似的。"
化妆师被逗得直笑,手里的眉笔却没停。她给林洛筠画了远山眉,眼尾贴了细碎的金箔,又用朱砂笔在眉心点了朵小小的桃花:"飞天的妆容就得带点仙气,又不能太艳,这桃花钿是点睛之笔。"
萧秋忽然凑近,盯着她眼尾的金箔:"像从壁画里走出来的,怎么说呢就是......"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刚才画眼线的时候,你睫毛抖得跟触电似的。"
"我怕戳到眼睛。"林洛筠抿了抿唇,化妆师刚给她涂了豆沙色的唇釉,嘴唇显得格外饱满,"总比你上次纹眉,害怕到攥皱了我的白衬衫强。"
轮到萧秋上妆时,她倒是坐得笔直。化妆师给她梳高马尾,用黑色发带系了个利落的结,又往鬓角别了片银色祥云钿:
"萧小姐眉眼带英气,这侠客造型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
林洛筠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对着穿衣镜整理披帛。浅红色的襦裙上,飞天的刺绣随着动作流转,彩色的披帛垂在臂弯,像拢了半片云霞。她转过身时,萧秋忽然觉得世上传闻的洛神也不过如此——原来真的有人能把布料穿出风的形状。
"好看吗?"林洛筠轻轻转了个圈,披帛的流苏扫过地面,带起了细小的尘埃。
"好看。"萧秋由衷地赞叹,忽然想起中考完那个夏天,林洛筠上课还在看龙门石窟的画册,
"你比画册上的飞天好看多了。"
林洛筠笑了笑,伸手帮她理了理歪掉的发带:"你的也好看。"天青色的圆领袍衬得萧秋肤色很白,腰间的蹀躞带挂着玉佩,走动时叮当作响,
"像刚从长安街打马而过的侠客。"
试衣间的镜子很大,能照见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一个是飘逸灵动的飞天,披帛垂落如流霞;一个是英气逼人的侠客,衣袂翻飞带起风。萧秋掏出手机自拍时,发现林洛筠正对着镜子笑,金箔在灯光下闪着光,像揉碎的星星落在了她眼角。
西安博物院的竹林绿得发暗,蝉鸣聒噪得像要把夏天煮沸。林洛筠提着裙摆站在竹影里,浅紫披帛被风掀起一角,萧秋忽然觉得,那些描写飞天的诗句都有了形状。
"林小姐,头再偏一点,"摄影师举着相机后退两步,"想象自己刚从云里下来,脚还没沾地呢——对,就是这种空灵感!"
林洛筠努力舒展肩膀,却在看到萧秋做鬼脸时破了功。她笑得肩膀发颤,彩色披帛在风里翻卷,摄影师连喊"完美",快门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你高中时也这样。"补妆时林洛筠低声说,指尖沾着口红,在萧秋手背上画了个小小的叉,“我当时在同学们面前演讲,电话手表里你的声音差点没让我笑死。”
萧秋擦掉手背上的口红印,却在她掌心画了个笑脸,"现在在法庭上不是挺能冷静的吗?上次那个公益诉讼案,你辩论得对方律师脸都白了。"
林洛筠望着远处的仿唐建筑,声音轻得像叹息:"中考完本来约好去完洛阳,去西安,结果西安偏偏下了大雨。你每天放学都给我发信息,讲曲江池,讲大雁塔,说飞天的飘带被风吹了一千年,竟然还在飘。"
阳光穿过竹叶落在她脸上,萧秋忽然觉得眼眶发涩。原来那些被她遗忘的碎片,林洛筠都好好的珍藏着。
轮到萧秋拍照时,她反倒放得开。提着剑鞘在石板路上疾走,天青色的袍角扫过青苔,摄影师连喊"这个好";或是靠在朱红廊柱上仰头看天,阳光穿过指缝落在下颌线,竟拍出几分江湖漂泊的寂寥。
"萧小姐这气场,不去演武侠片可惜了。"摄影师翻着相机里的照片,"你看这张转身拔剑,眼神里都带着戏。"
林洛筠凑过来看,照片里的萧秋侧对着镜头,剑穗上的红丝绦飘在空中,像道凝固的闪电。她忽然想起青海大学辩论赛,萧秋作为四辩总结陈词时,也是这样眼神发亮,仿佛能劈开所有混沌。
"像不像你想象的那个女侠客?"萧秋走过来,剑鞘往肩上一扛,"就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那个。"
"比你笔下的少了点戾气。"林洛筠仰头看她,阳光穿过竹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多了点......烟火气。"
萧秋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大概是最好的评价了——江湖再远,有彼此在,就落不了真正的孤寂。
西安博物院的太液池边,荷叶绿得发亮。林洛筠站在池边的柳树下,浅紫披帛被风掀起,拂过水面时惊起一圈圈涟漪。
"林小姐往左边一点,对,看池子里的倒影。"摄影师举着相机半跪着,
"就想象自己是刚从云端降下来的,脚下踩着的是云彩。"
林洛筠微微屈膝,藕荷色的裙摆铺在草地上,像朵盛开的莲花。她的手轻轻提着披帛,指尖纤细,指甲涂了透明的指甲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洛筠,笑一笑。"萧秋在旁边喊,捡起片柳叶吹了个不成调的口哨。
林洛筠果然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的,眼角的金箔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摄影师赶紧按下快门,把这瞬间定格成永恒。
"这张肯定好看。"萧秋跑过去看相机屏幕,"你看这披帛,像不像真的在飞?"
照片里的林洛筠站在水畔,彩色披帛与荷叶的绿、池水的蓝融在一起,身后的仿唐建筑飞檐翘角,竟有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林洛筠笑了笑:"你的侠客装也很好看,尤其是在那棵老槐树下,风吹起衣摆的时候。"
萧秋的侠客照大多在古建群里拍的。她靠在明黄色的宫墙上,剑鞘斜斜地靠在肩头,天青色的圆领袍被风灌得鼓起,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摄影师让她做个凌厉的表情,她却对着镜头龇牙笑,反倒有种反差的可爱。
"你看这张。"林洛筠指着一张萧秋挥剑的照片,"衣摆都飞起来了,像只蓝色的鸟。"
照片里的萧秋半蹲在石阶上,剑指天空,天青色的袍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蹀躞带上的玉佩随着动作摇晃,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萧秋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忽然想起许山晴常说的"你骨子里住着个江湖",原来真的被镜头捕捉到了。
转到牡丹园时,夕阳已经斜斜地挂在天上。金色的光线穿过花丛,落在林洛筠的襦裙上,把藕荷色染成了温暖的橘粉。她提着裙摆走过花丛,浅紫披帛拂过盛放的牡丹,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披帛上,像缀了串细碎的珍珠。
"别动!"萧秋忽然喊住她,掏出手机连拍了好几张,"这张可以当壁纸!"
照片里的林洛筠正回头,阳光落在她半张脸上,金箔与牡丹的粉相映成趣,浅紫披帛与天青色的天空形成温柔的撞色。林洛筠看着照片,忽然说:"我们合张影吧。"
摄影师笑着举起相机,萧秋很自然地揽住林洛筠的肩。天青色的袍角与藕荷色的裙摆在夕阳下交叠,一个英气洒脱,一个飘逸灵动,身后是满园牡丹和千年古建,像幅流动的《簪花仕女图》。
回汉服店的路上,萧秋把照片发给了许山晴。没过两分钟,手机就震了震,许山晴发来三个字:"真好看。"附带一个流口水的表情包。
"山晴夸我们了。"萧秋把手机递给林洛筠看。
林洛筠笑着回了个谢谢的表情,忽然说:"等回去把合照洗出来,挂在你书房。"
"好啊。"萧秋点头,忽然想起书房里已经挂着她们大学时的合影,两个穿着学士服的女孩挤在一起,笑得露出了牙齿。
华灯初上时,大唐不夜城成了光的海洋。萧秋站在街口,看着绵延的红灯笼从眼前一直铺到天边,忽然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快来!"林洛筠拉着她往人群里挤,"前面有打铁花!"
铁花师傅赤膊上阵,把烧得通红的铁水泼向夜空,瞬间绽放出漫天星火,引得人群阵阵惊呼。萧秋看得眼睛发直,忽然被林洛筠塞了串烤油馍:"快吃,刚出炉的。"
油馍滋滋地冒着油花,撒上辣椒面和芝麻,香气能飘出半条街。萧秋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松口:"好吃!比A市的好吃多了!"
"慢点吃。"林洛筠拿出纸巾给她擦嘴角的油渍,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上次在巷子里吃土豆粉,你也是这样,汤洒在白衬衫上,还是许山晴送的替换衣服。"
"山晴那是怕我给文联丢人。"萧秋含糊不清地说,忽然指着远处的戏台,"快看,有人在唱秦腔!"
两个穿着戏服的演员正在台上唱《三滴血》,唱腔高亢激越,震得空气都在发抖。萧秋拉着林洛筠挤到前排,跟着节奏轻轻拍手。她忽然想起大学时在宿舍看秦腔纪录片,林洛筠说"这唱腔里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儿",那时窗外正飘着A市的第一场雪。
猜灯谜的摊子前围了不少人。萧秋踮脚看见最上面的谜面:"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打一动物。"
"青蛙!"她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片掌声。摊主笑着递来个绣着莲花的香囊,萧秋转手塞给林洛筠:"法官大人辟邪用。"
林洛筠捏着香囊,指尖触到里面的艾草,忽然想起去年萧秋去邻市出差,回来时行李箱里装了半箱艾草,说是"听说你们法院新装修,去去味"。那时她正对着堆积如山的卷宗焦头烂额,艾草的清香漫出来时,忽然就觉得没那么难了。
走到皮影戏摊时,萧秋非要坐第一排。老师傅在灯影里操纵着皮影,穆桂英的枪尖闪着光,随着唱腔上下翻飞。萧秋看得入迷,手指跟着皮影的动作比划,忽然被林洛筠拍了下手:"别挡着别人看。"
"你看这皮影的衣服,"萧秋压低声音,"跟我们今天穿的有点像。"
林洛筠仔细一看,还真是。穆桂英的战袍是天青色的,镶着金色的边,倒真有几分萧秋侠客装的英气;旁边旦角的披帛是彩色的,飘起来的样子像极了自己的飞天造型。
"明天把照片发给皮影师傅,让他照着我们做两个。"萧秋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不夜城的灯火。
"你幼不幼稚。"林洛筠嘴上吐槽,却悄悄掏出手机,拍下了那对皮影。
回酒店时已经快午夜了。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萧秋看着走廊尽头的房间号,忽然停下脚步:"洛筠,我们订的不是标间吗?"
林洛筠也愣了愣,掏出手机核对订单:"明明是双床房......可能是酒店搞错了。"她正想给前台打电话,却被萧秋拉住了。
"算了算了,"萧秋刷开房门,探头往里看,"这大床房够大,我们俩睡绰绰有余。省得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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