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临安城外，江畔码头，晨风凛冽。

谢知微送几人至码头，纪云绮与徐瑜行李简少，已送上客船，谢楚仪则多了几箱行李。

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然停驻。

车帘微掀，昏暗车内人影难辨，旁边跟着仆妇和随从。

车内人望着码头，声音低沉：“奶娘，你觉得楚仪能担起此责么？”

“二小姐天资聪颖，定能胜任，只是幽州艰苦，委屈小主子了。”车旁仆妇立答。

“是啊，楚仪既拜名师，入白鹭书院指日可待，我也不能落后，走吧。”车帘放下。

“小主子，不等三当家了？女行千里母担忧……”仆妇正劝着，一道声音传来：“就知道你这丫头会提前走。”

“要不是你父亲昨晚就收拾好东西，今早怕还赶不上。”

谢知露将包袱塞给仆妇，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好好去吧，你是北地的鹰，自当高飞！”

又对着随行的侍从们嘱咐，“护好你们主子！”

“是！”随行肃然应诺。

码头边，谢楚仪向谢知微深深一礼：“母亲保重，女儿定不负所望！”

谢知微眼中含泪，强笑颔首：“去吧，常来信。”

徐瑜微笑伸手：“师妹，登船了。”

客船缓缓驶离码头，临安城的轮廓在视线中渐渐模糊，谢楚仪望着母亲的身影，久久未动。

“好了，小呆头鹅，再看也无用。”纪云绮慵懒的声音传来，“回房吧，这江风可不有趣。”

“好。”

江水汤汤，载舟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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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监狱深处，昏沉污秽，三长老囚衣褴褛，枯发凌乱，牢头引着两人来到牢门前，一张油腻的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意：“姑奶奶，这人就是那谢府的三长老，据说是贪墨银两被关进来的。”

牢头虽然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不过她看之前幕僚那小心伺候的劲头，就肯定这两人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样的人对她们就是手指缝里露一点，都足够她们快活了。

为首之人只冷淡地瞥了牢头一眼，示意其退下，牢头躬身退开，甫一转身，嘴角便拉了下来，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自己带着来，居然没有赏钱，抠门。

“废物，入狱不自裁，还有脸求救？”

声音惊动了角落里的三长老，这熟悉的、充满轻蔑的语调，却让三长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猛地扑向牢门，枯槁的老脸死死贴在铁栏上，眼中迸发出疯狂的光芒。

“救我！我还有用！放我出去，我回谢家能为主子掌控河道！谢楚仪那小崽子跟着白鹭书院的纪云绮走了，谢家其他小王八蛋也不知所踪，眼下正是接管谢家的好时机啊！”她语速极快。

为首之人本已抬手，示意随从结果这个无用的弃子，听到“纪云绮”三字，动作骤然一停，她上前半步，声音陡然转厉：“你说谁？纪云绮？她去了谢家？要收谢楚仪为徒？说清楚！”

察觉到对方态度的转变，三长老眼中闪过亮光，急不可耐道：“是！就是她！我还知道她为何要收谢楚仪！只要帮我拿下谢家！我全告诉你！”

然而，这痴心妄想只换来嫌恶，她已经不想听这老货的痴心妄想了，之前看中她做棋子就是因为这人目光短浅，扭脸对随从冷声吩咐：“动手。”

随从沉默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年轻力壮的女子对上衰老枯槁的老妇，力量悬殊。

她一把将尖叫挣扎的三长老狠狠掼倒在地，粗糙有力的大手铁钳般扼住了她的脖颈。

“呃…嗬嗬……”三长老双目圆瞪，脸色迅速由红转紫，枯瘦的手脚徒劳地踢蹬抓挠，抓起地上的稻草胡乱砸向压制她的侍从，却如同蚍蜉撼树。窒息的痛苦让她眼球暴突，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不多时，地上的挣扎渐弱，最终归于死寂，侍从正要松手，为首之人的命令再次响起：“再等等，确保万无一失，不差这一会儿。”

“是。”侍从应道，手上力道不减，又持续了片刻才缓缓松开。

确认目标气绝，两人漠然离去，油灯将她们拉长的影子投在湿冷的墙上，如同鬼魅。

无人察觉，高墙隐蔽的小孔后，有人目睹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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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客栈。

烛火摇曳间，谢楚仪看着灰烬，眼神凝重：三长老行事蠢钝，勾结水匪必有幕后指使。

现在自身羽翼未丰，更无法贸然质问知府，能在大摇大摆的杀人后还全无痕迹的人，其背景根基，只怕不小。

只是为何是她？谢楚仪蹙眉，她自认从未有过惊世之举。

神童虽少有，但东昭疆域辽阔，岂会没有更胜于她者？

师姐徐瑜、京城崔敏之、皇室之人皆有负盛名者。

相较之下，自己所为不过小打小闹，这份针对，从何而来？或因拜入老师门下？但老师择徒一向严苛，就是杀了自己也没用，谢楚仪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

思绪纷乱，对手潜藏暗处，她需要力量，不仅是自保，更是抗衡的根基。

白鹭书院，将是她的起点，她望向桌案书卷，眼神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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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书院山脚下，谢楚仪一行人自临安开始，这一路上纪云绮时常于舟中、驿亭，乃至山野溪畔中考校学问。

谢楚仪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徐瑜则在一旁安静聆听，偶尔补充一二，待到抵达白鹭书院时，时间竟恰到好处。

纪云绮将她送至山下便停下了脚步，她勾起惯常笑意，眼中却带着认真：“该教的路上都教了，记住，去吧。”她拍了拍谢楚仪的肩，带着徐瑜转身潇洒离去。

谢楚仪一路向上，走到山门前，人头攒动，来自江南各地，乃至更远地方的学子汇聚于此，她们年龄多在十至十五岁，锦衣华服。

江南向来文风兴盛，白鹭书院更是被誉为江南文脉之一，收学之严苛，她也有所耳闻。

在这里，无论出身如何显赫，亦或是哪位大儒的后辈，都要经过入学考试，经义、诗词、策论三门，且只选取成绩最低为一乙二丙的学子。

“哟，这是哪家的穷鬼，也来碰白鹭书院的门槛？”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众人目光微转，只见一个身着桃红锦缎衣裙的少女被几个同样衣饰不俗的同伴簇拥着，排开人众，径直走到谢楚仪面前。

她生得明艳，眉梢眼角却透着轻慢，目光毫不客气地将谢楚仪从头到脚刮了一遍。

“越州周家，周婉晴。你个小孩看着眼生，打哪来的？师从哪位高门大儒？”

她嗤笑，“要我说，书院的学费就该涨一涨，不说什么穷酸人都来了，现在就连个几岁的小丫头都要来长长见识了。”

说话间，她目光还扫过人群中几位衣着朴素的学子，几人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有些脾气暴躁的差点就要冲上来，只是被身边人拉住了。

“白鹭书院的规矩，便是山长之女亲至，也得凭本事考进去。”她音量不减反增。

能来书院应试者，要么家世不凡有师承，要么便是早有才名之人。像谢楚仪这样年纪小又没有才名，身上还看不出的，确实不多。

周婉晴嗤笑一声，“该不会以为只要背两句《论语》，就能免了这入学考，直接走后门吧？”

她身边的同伴立刻附和：

“就是，书院是读书做学问的清贵之地，又不是什么孩子玩耍的地方。”

“怕是《论语》都背不全吧？”

之前被嘲讽穷酸的几位学子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却见那孩子的脸上不见怒意，反而扬起带着几分孩童天真的笑容，只是笑意并未达眼底。

“临安谢氏，谢楚仪。书院规矩，凭本事叩门。至于考不考得上，自有山长考官评判。”

“求学问道，何须必问高门？你们与其替我忧心，不如多想想自己学问够不够用，写文章够不够快？

她顿了顿，“毕竟，书院取的是真才实学，可不是伶牙俐齿。这道理我一个孩子都懂，几位总不至于连个孩子都不如吧？”

利落的回答让许多人都暗露赞同。

“谢氏？”周周婉晴眉头紧蹙，旋即轻蔑尽显，“没听说过，既非名门，又无显师，几岁稚童也敢来考？也不怕在考场哭着要找爹。”她拖长了调子。

“哗——”人群里起了小小的骚动，周婉晴这话，刻薄得有些过分，几个同伴轻笑。

“周婉晴！”一位脾气暴躁的学子冲出，“真有本事何必年年来考？去年我记得你也没过，那时也有孩子参考，是纪监学的学生徐瑜吧？次次和孩子同考，莫不是忌恨人家？”

“你！”周婉晴一噎，脸色难看。

谢楚仪微微侧身道谢：“多谢姐姐。在下谢楚仪，希望能与这位姐姐在书院做同窗。”

说完便转身走入考场，步履从容，背影挺直。

“故弄玄虚！”周婉晴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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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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