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含章没想过告诉商时序这些。

在她原本的计划中，商时序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过去，自己会以最美好的模样存在于商时序的记忆中。

但，那只是计划。

毕竟在此之前，周含章没想过商时序会比她想象中的更好。

记忆中的少年被回忆冲淡褪色，现实中的男人却越来越鲜活。

利益中掺杂了真情，她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功名利禄她要，商时序她也要。

商时序也没想到周含章会突然告白。

他今天买的那束红玫瑰还抱在怀里，配上这个场景，莫名有些滑稽。

“不愿意吗？”周含章低垂着眉眼，声音闷闷的，“没关系……”

“没有不愿意。”商时序说：“只是有些突然。”

商时序长了张很花心的脸。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相貌，家世以及能力都格外出众的人，他最不缺的就是表白。

但从小到大，商时序还真没被人表白过。

周含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先回去再说吧。”商时序轻咳一声，耳根泛红。

进屋以后，他们倒是默契的一起去了厨房。

商时序掌勺，周含章打下手。

“所以，你其实和我一个高中的？”商时序看着锅里翻涌的水，“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周含章比他小两届，他没见过这人也是很正常的。

但青春期的男生总是躁动，以前他们班上有几个男生总喜欢点评学校里的女孩。

甚至还闲得无聊，弄出了个一中校花榜。

“高中的我很普通。”周含章熟练地打好鸡蛋，“放在人群里都找不见的那种。”

“怎么会。”商时序不想从周含章嘴里听见这么贬低自己的话，“你很优秀。”

如果优秀，就不会他们见了这么多次，商时序都没记住她了。

这话周含章自然是不会说出口，她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我家里很穷。”

顿了顿，又着重强调了一下，“特别穷。”

周含章父母去世得早，外婆靠着那一点微薄的退休金将她拉扯长大，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离开了她。

“外婆是在我高中的时候去世的。”周含章平静开口，“我本来不想读书了……但外婆的遗愿是希望我好好读完书，考一个好大学。”

对于他们这些穷人来说，大学是跨越阶级的唯一途径。

哪怕是成为一个打工人。

至少，也是办公室里的高级牛马。

商时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家境实在是太优渥了，优渥到……根本想象不了人能穷到什么地步。

听着周含章的那些话，他只觉得认知在言语中被不断冲刷。

“不用安慰我。”周含章看出他眸中的心疼，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没那么怨恨命运，虽然它的确对我很不公平。”

这世上苦命的人又不止她一个。

从某些程度来说，她也算是那些苦命人里比较幸运的一个了。

周含章省略得概述了一下自己曾经遭受的校园霸凌，“他们看我不顺眼，觉得我这种穷人，不应该比他们那些拥有更多资源的高等人成绩更好。”

“遇见你，是在那次被他们欺负以后。”

周含章仍旧记得那时的画面，少年逆着光朝她伸出手，那双眼眸澄澈透亮，比阳光还耀眼。

“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

商时序看出周含章不想多谈校园霸凌的内容，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有些时候刨根问底也是一种伤害。

“喜欢谈不上，但是心动了。”周含章接过商时序递来的面条，吃了一大口。

或许是真的饿了，普普通通的一碗面此刻变得格外美味。

“那天开始，我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追随你。”

青涩的暗恋在回忆中泛酸，周含章又想起那段不见天光的岁月。

“你那个时候真耀眼啊。”周含章笑了笑，“我只是远远看着你，就感觉要被你的光芒灼伤了。”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商时序，也没想到去打扰他。

于是默默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然后以商时序为榜样，朝着这人的脚步迈进。

“可惜，没多久你就毕业了。”周含章眸光忽然暗淡了，“那个学校，又变成了黑压压的地方。”

她很讨厌学校，尤其是学校里的那些明明不如她，却又能仗着家世处处欺负她的弱智。

“不过，你的照片一直挂在学校的荣誉墙上，我每次不开心都会去那里看一眼。”周含章又吃了口面，“大概是高二的一个晚上吧，我又遇到了你，而你又帮了我一次。”

商时序帮过的人太多，他自然是记不住的。

“那个晚上，你给了我一块面包。”

“啊？”商时序满脸疑惑，“有吗？”

大学对他而言已经过去太久，商时序皱着眉，怎么也想不起那些画面。

“有啊。”周含章眉眼弯弯，“那天晚上我刚好被路过的混混抢走了生活费，正愁吃不起饭呢，好心的商总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

周含章这滑稽的话将背后的痛苦冲散，商时序也跟着笑了笑，“那听上去，我还挺光辉的。”

“不然我怎么能念念不忘这么久呢？”

一碗面并没有多少分量，周含章吃完，正准备去洗碗，又被商时序拦住了。

“科技改变生活。”他把碗放进洗碗机，“人要学会享受生活。”

“我洗三分钟，它洗三小时。”周含章不理解。

不是说资本家最看重时间成本了吗？

“洗碗伤手，而且你的三分钟比它的三小时珍贵多了。”商时序说完，按着周含章在沙发上坐下，“我们谈谈吧。”

刚刚那顿饭的时间，周含章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她并没有说太多实质性的东西——

没有细说自己遭受的校园霸凌，也没有明说自己对商时序的感情变化。

商时序捋了捋，问：“就因为我无意间帮过你几次，你就喜欢上我了？”

商时序还没有真正体验过感情。

对于此，他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嗯。”周含章点头，“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不是。”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那双狐狸眼弯弯的，倒真像只偷到葡萄的狐，“你是唯一一个对我释放善意的人。”

如果她未曾见过光，自然不会向往。

可阳光透过裂缝照进来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她变得贪婪，变得自私。

她开始渴望另一种生活。

一种，不属于现在的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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