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是怎么长的，什么东西都能弄出来！”水献岄围着那台机器打转，心中情绪难以言明，望向林蘅玉时的目光复杂难辨。

他虽不事生产，但也知所谓“飞梭”对天下大有益处。

现世纺织所用的斜织机、罗织机传自汉朝，前朝并未在此基础上继续推陈出新。天下安定后，各州县人口急剧增长，随之而来的保暖果腹问题一度成为太上皇在位时期的首要问题。

后来接连几年天灾，又几年人祸，人口增长有所缓解。

但随着新皇上位，励精图治之下人口已然突破两亿大关。

水献岄幼年曾见过饿殍遍地，赤裸的尸体被埋在京城门口的大雪中。

太上皇无能为力，下令守城兵士不得放进京城。他们自远方逃难而来，最后死在软红香土的京城门前。

前忠孝亲王抱着水献岄走上城楼，他很沉默，直到水献岄看到城外的情形。

“为父也曾是其中一员。”那会忠孝亲王还很年轻，他早朝时才驳斥了太上皇，被罚闭门思过。“献岄，你要记得父王今天和你说的话。”

——

“你要给我吗？怎么不让林大人来？”

林蘅玉垂眸：“林家能有今日少不了世子在后面帮扶，我这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水献岄抿唇，低下看林蘅玉的目光有些难过，“不用如此客气的。我明日就把此物献给皇上，天下百姓也定会因此感谢你的。”

林蘅玉看清水献岄的表情，略有些愧疚。

“前几日林青回来时曾说护国寺并蒂莲开的不错，世子这几日有时间吗？”

水献岄也不问他为何变了态度，只微微抬头与林蘅玉对视，笑的很漂亮。“自然有的。”

——

京中的热闹一日多过一日。

九省都检点王子腾风风光光回来封了护国公，没几天就有人到京兆尹喊冤。荣国公府贾政、贾琏之妻，王氏之女见利忘义，草菅人命。

京兆尹接了此案惊魂不已，想到之前那些大人们的经历，瞬间冷汗直流。他颤着手指着血书 ，长长叹了口气：“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他身旁的师爷也叹气，瘦长泛黄的脸在“正大光明”、“明镜高悬”两幅牌匾的阴影下显得阴森可怖。

“老爷，这是催您站位了！”

五日后的早朝，京兆尹腿脚都是软的，拿着笏板深呼了一口气才站出去。

“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众臣惊异地看着他，这位新上来的京兆伊向来一言不发，今日这是吃错药啦？

水灏大手一挥：“讲。”

京兆伊头也不抬，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

“皇上，臣三日前在衙中办事时接了一个案子，说护国公亲戚仗势欺人，害人性命。护国公乃朝中重臣，臣恐人陷害，紧接着便亲自去查了，昨日才查明确有此事。作恶之人乃是护国公侄女，荣国府长房次子之妻王氏收了长安府府太爷小舅子李衙内的银子，逼迫与李金哥有婚约的长安守备之子退婚。他二人不愿，王氏便以势压人，最后那二人双双自尽了。”

说完这段话，京兆伊迅速抬头看了眼水灏的脸色，又迅速道：“只如此就算了，臣继续查下去，又发现荣国府二房的夫人手上也有不少人命。她们姑侄二人都仗着护国公的事行谋财害命之举。”

“此事牵连甚广，护国公纵容族亲教唆词讼，长此以往我大幽司法公正何在！”

王子腾阴沉着脸听完，只说：“皇上，是臣治家不严！”

贾政快被吓死了，汗珠子一直往下掉。他看了眼站出来的王子腾，又看了眼妹婿林海，紧跟着就站了出来。

“皇上恕罪，是臣治家不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这是被王家带累了啊。

水灏冷笑一声，“怎么，这样的小事就需要在早朝上说吗？这不是京兆伊你的职责吗？！”

“啊，”京兆伊赶忙跪下，“臣，臣还有事要报！”

心一狠，一股气全说了出来。

“王子腾欲谋反啊皇上——”

“什么？”贾政心神俱震，喃喃出声。

群臣都跪下了下去，战战兢兢，一言不发。

王子腾惊愕失色，侧头死死盯着京兆伊，腿脚反应极快跪了下去，双手很快也匍匐在地：“臣冤枉啊臣，皇上，臣冤枉！”

王子腾以头抢地，血色晕染瓷白的地砖。

水灏俯视群臣，半晌挽着珠串走了下来，在群臣面前停住，语气淡淡：“张爱卿，你说这话可有证据啊？”

张洛瑜鬓角的汗滴到瓷板砖上，这亦是林海在扬州任职时送上来的。

他闭着眼，缓而沉地开口：“皇上，臣有证据。”

京兆伊说的证据是王子腾，王子腾夫人，王仁和王氏姑侄来往的书信。上面隐晦的说了钱财去向，私养的军队就藏在京郊。

水灏看完信件的情绪过于平静，张洛瑜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皇上。

水灏甩了甩书信，有些无所谓的态度：“那张爱卿就继续查吧。”

继，继续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张洛瑜慢慢起身，小太监宣布退朝。他跟在群臣身后，没人站在他身边，外边的阳光过于耀眼，他觉得自己会被晒死。

林海和诸位同僚一一告别，放慢脚步等着他。

“张大人。”林海喊住他，冰雪初霁般的笑容令张洛瑜浑身一震，脑子渐渐清醒了些。

他行了一礼，“林大人。”

“张大人还在想皇上的话吗？”林海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唇边的笑叫人觉得春风拂面。“听我一句劝，开弓没有回头路，做事要做干净。”

张洛瑜一脸惊恐，“林大人......”

“告辞。”林海拱拱手，衣袂翩翩。

——

王子腾因京兆伊检举谋反一事被停了差事在家中修养，初时王子腾坐立难安，但渐渐的他发现皇上好像并没有相信张洛瑜的胡言乱语。

这件事好像雷声大，雨点小。闲赋三月后圣旨便到了，说快过年了，过完年护国公就照例出去巡边吧。

王子腾千恩万谢谢了恩，亲手打点传旨太监，将那太监送至护国公府正门才折身回去。

他拿着圣旨回屋，将圣旨放到香案上拜了拜，叫下人去请夫人和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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