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茜忍不住瑟缩，想了想还是想用老套路说：“哥哥，莱尔西呢？”

查尔斯顿住手，猛然捏住路茜的下巴，暗红色的眼瞳紧紧盯着她。这么明显转移话题的手段，她已经用过很多次了。

“莱尔西？”他冷笑一声，“在地牢。”

“别不乖了，西西。”他眼中的红意更盛，“不要想借神侍选拔的机会逃离我。”

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逐渐癫狂的神情扭曲了他英俊的五官。不知不觉中，黑气爬上他的指节，眼瞳中要渗出血般红。

路茜被他指节巨力压得疼痛异常，再让他掐下去，这下巴骨怕是要碎。她只得紧急避险，扭头、推人、快步后退一气呵成。

路茜看着查尔斯不知何时开始变黑的发丝，心中又惧又怒。

“哥哥，你又发病了。”路茜靠在墙上喘气说。

说完这句话，路茜原本以为查尔斯会离开，今天就此作罢。

因为发病的查尔斯是清醒的查尔斯最不想面对的一面。

而现在，他站在原地，垂头。变黑的发丝湿淋淋的贴在额头，白衬衫被水汽润湿贴在肌肤上，露出明显的肌肉纹理。他静止在那，只有刚刚捏过路茜下巴的手指虚握，食指与无名指摩挲。

查尔斯从小就有病，因此一直被圈养在西楼阁。他像是中了魔咒的王子，在月圆之夜还会变成渴血的怪物。

真不巧，今夜就是月圆之夜。

路茜看向查尔斯身后的桌子上，琉璃杯子斟满猩红液体。

她说呢，原来是“没喝药”。

查尔斯向来对自己严苛，他这十年很少踏出西阁，但是剑术、文化、礼节、体能都样样不落。路茜大部分技能和知识都还是他教导，正因如此，路茜才知道他对自己严苛到了近乎恐怖的程度。

他不允许自己如此失态——像只野兽被欲望奴役，所以每次发病前会提前喝下药来压抑。这十年来，路茜很少见到完全失控的他。

目前来看，哥哥没有直接把她当猎物扑到啃咬上来，还是处于半失控的状态。

“西西。莱尔西就在这阁楼地下。你想让我放了她吗？”查尔斯抬头说。苍白的脸冒出细密的冷汗，头发耷拉遮住额头，下半张脸是猩红的唇被牵动。

他忍受着发病的痛苦，骨节发生不可言说的变化，瘙痒与刺疼却如影随形。这让人发狂的折磨，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从孩童到少年无法摆脱。

肌肤上被魔鬼雕刻的可怕浓黑咒印，从胸口向全身弥漫。躲在西阁的每一日，他都痛恨极了。从深渊中生长的少年，在黑泥里长成可怕的怪物。却在某日如宿命一般遇见纯善的蔷薇，至此，怪物找到他想要独占的宝藏。

可是他的宝藏，他呵护了一千多个日夜的蔷薇竟然想要了离开他身边。

怎么能不听话呢？外面的世界多么可怕，狼豺虎豹会把蔷薇啃的渣都不剩。

难到是他对她太好，让她错以为外面的人都有他对她这么好吗？

“你听话，过来。我就放了莱尔西。”

路茜依靠在墙上，双手攥着胸前的挂坠。她看着眼前危险的男人，丝毫不敢上前。

查尔斯身材高大，她只到他锁骨处，假如他彻底发狂，几个她都无法抗拒。

可是原地不动，也会惹恼他。无论如何，后果都是现在的她无法承担。

“哥哥，你把药喝了，我就过去。”路茜小心地说。查尔斯神态看起来还有几分清醒，她还是试着交流。

查尔斯看到靠在墙上紧抱双臂的路茜，突然哼笑，磁性醇厚的笑声在屋内回荡，却让路茜觉得毛骨悚然。

“你怕我？”他说。

“没有。”路茜连忙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敢上前？”

他咄咄逼人，一句一句质问。

“西西，不是说永远都不会害怕哥哥吗？不是说，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吗？”

“骗子。”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一句。

一句话仿佛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他颓然地昂首，修长的脖颈盘卧跳动青筋。

闭上眼，疼痛越发清晰而深刻。他深呼吸，只闻见满室蔷薇香薰的味道，弥漫的异香就迫不及待的冲入他的肺腑，强硬地剥夺他的嗅觉。

这是他专门为路茜调配的香气。西阁阴冷而荒废，即使家佣每日清扫，却怎么也擦不去灰尘的气息。就像他一样，再怎么伪装，从活骨生肌里面逃逸出来的腐朽与黑暗的味道如附骨之蛆。

蔷薇的香气，蔷薇的花田，可以短暂的抹去这些。

这座可怕而阴冷的楼阁，掩埋多少血腥，又有多少冤魂。他的一生被拘束在此，这是他的领地也是他的监狱，所有的爱与恨，愿与愁在这里生根发芽。

他满身罪孽，身负隐秘而沉重的耻辱，只敢妄想一只蔷薇。他这个怪物原本应该用猎物的残骨装饰他的强大，却只敢于万千草木中摘取一只蔷薇。

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妄想都落了空，蔷薇就在那里，却若隐若现。他急迫地去闻，却被推开。

可是，他想要蔷薇，毋庸置疑。

今日就放她走吧，心中不知名的情绪不需要去深究了。他应该像古籍里的先辈一样，去霸占，去夺取。从明天往后，露西不需要再有自己的生活了。她将与他在此地长生。

他沉浸在阴暗的情绪里，黑气如有实质在他周身萦绕。他那双美丽而璀璨的眼眸逐渐变得粘稠，舒展的长眉变得堆积，狭窄的眉骨满是压迫性，视线如有实质，觊觎贪婪充满他的脑海。

路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查尔斯性格拧巴。他是罗曼世家的贵族生来尊贵，却被圈养。他生性要强才能出众，却被上头父亲的阴影压抑的不敢随意展露。他单薄又单调的人生啊，充斥着命运的玩弄。

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或者说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即使知道，他也不屑于去理解。因为是苦难给了他力量，是形成现在的他的一切根基。

换句大白话说，他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阴暗小可怜。现在，再让他乱想下去，如果走了极端，强制爱的剧本都要被他塞到她手上了。

事已至此，路茜只能倒打一耙。

“那哥哥呢？哥哥就不是骗子了吗？”

“要不是偷听到父亲对卡尔塔的话。我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路茜越说越是理直气壮，她离开冰冷的墙壁，步步向查尔斯逼问。

她这个态度，反而让正在加载“愤怒”的查尔斯一愣。

他忍不住追问:“什么话？”

“哥哥自己不会问吗？也对，你们是亲父子，我是养女。我唯一的价值就是嫁出去为你们罗曼世家巩固势力。”路茜双眼含泪，伤心又愤怒地望向查尔斯。

查尔斯浑身疼得发冷，路茜的话又如当头一棒给他脑子砸成浆糊了。他喘息声渐大，只能一手撑住桌子，一手捂住额头。

“父亲，呵，威廉。”查尔斯厌恶他的父亲。甚至因为有些父子这一层关系他原比其他人更加痛恨他。

“真是……过分啊。”

路茜知道查尔斯在说威廉公爵，可是她故意听错。

“什么，哥哥你说我……不可饶恕吗？”路茜颤声问道。她瞪圆美目，眼眶为演绎剧烈的表情而抖动，落下一滴泪珠，好不可怜。

查尔斯为保持理智、忍耐痛苦已经蜷缩着半趴在桌子上。

“不是，我是说……”

路茜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弱不禁风的查尔斯。心中道好机会。

查尔斯只觉得一阵香风扑来，便天翻地覆。

路茜欺身将他压到桌子上。她边哭边说:“既然哥哥都说我不可饶恕了，反正我都要被远嫁他人了，我还不如真的就不可饶恕一次吧。”

查尔斯睫毛颤动，急促的呼吸让他整个胸膛都在快速抽动，连带着坐在他身上的路茜都随着他的呼吸细微晃动。

他有些分不清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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