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雪时的天气总是格外好，现下虽然已经快要日落，但是晚霞却格外美。

裴翊珣身着浅色外衣，披着黑色的大氅。乌色的头发在夕阳的映照下变得金黄，连带着原先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都有了几分颜色。

梅胤穗一时间没开口说话，只是看着裴翊珣走进内殿，直到人到了面前，才有了点反应。

“儿臣给母妃请安，写母妃救命之恩。”裴翊珣朝梅胤穗躬身，行了个礼。

“咳咳，无事，这算不得什么。你身体不好就先坐下吧。”梅胤穗刻意没和裴翊珣对视，只是转身让苏荷多加几个菜。

大概是注意到了梅胤穗的反常，裴翊珣从坐下之后就一直盯着梅胤穗看。

赤裸裸不带遮掩的视线落在身上总是有点奇怪的，梅胤穗也不敢抬头对视，所以便时不时摸摸手上的镯子，在殿内四处看着。

只能说人尴尬的时候是忙碌的。方才见裴翊珣走进殿内，一时间有些恍惚。裴翊珣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却没有多干瘦。他身量不是很高，但身体各方面都匀称，脸长得也是极好的。

裴翊珣月份大，过了年节，正月初九之后便十七岁了。现下虽然还没有张开，但是已经能看出几分帅哥的影子。

之前一时有些看呆，反应过来的时候太尴尬了。现在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母妃，再不济也算是姐姐，对着弟弟看呆，这种事情也太奇怪了。

也是因为此，梅胤穗一直躲着裴翊珣的视线。一时间，殿内没人说话，侍女太监们看着气氛奇怪不敢说话，两个主子也是各忙各的。

这简直是穿书过来之后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比和太后皇帝打太极尴尬多了。

在梅胤穗快要撑不到去，打算站起身出门时，晚膳送过来了。

大概是昨天晚上刚刚侍完寝，今天皇帝又赏了不少些东西，今日的晚膳格外丰盛。

先是给她和裴翊珣一人一碗雪蛤芙蓉羹，再是玉簪穿凤脯、金齑烩玉脍、糟蒸鹿筋腩、蟹粉烩官燕、樱桃凝脂肉、雪霞羹、煨鲜蘑鸽蛋、海米扒蒲菜。主食是御田胭脂米粥，玲珑水晶虾饺、鹅油松瓤卷酥。最后甚至还有点心甜羹，藕粉桂花糖糕，酥酪。

一时间，桌上全都摆满了，看得梅胤穗眼花缭乱。

这都是我应得的，都是我伺候皇帝应得的。谁说帮忙磨墨、按摩、闲聊不算闲聊的，才不要打白工。从前陪玩陪聊的费用不少，我吃点东西怎么了？

梅胤穗在心里安慰自己了好一会，终于是放下愧疚感，端起雪蛤芙蓉羹开始喝。

“你今天过来，难道就只是为了来本宫这里蹭一顿饭吃？”梅胤穗自己吃了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去问自己身边那个不说话，只吃饭的人。

总不能真是因为觉得自己那里的东西不好吃，跑过来蹭饭吃？不应该吧……

“只是想来和母妃道个谢，昨天那种情况，若不是母妃，想必我……”

“其实本宫哪怕不去救你，太后和皇帝也不会让你死的，”梅胤穗听见裴翊珣说话，没看他，只是自顾自地夹菜，最后调了一块肥瘦适宜的鹿腩，放到自己的碗里。

裴翊珣像是没想到梅胤穗会这么说，顿了好一会才开口。

“那也是不一样的，若不得母妃及时救治，想必我也不会好得那样快。”

“你可不是本宫救的，你是那太医救的，本宫才不愿意收你这样不遵医嘱的病人。”

这一句话出来，裴翊珣才明白为什么梅胤穗这次说话这么夹枪带棒，大概是因为他擅自下床。或许更严重些，在梅胤穗去紫宸殿后，他不愿意喝药的事情也传到了梅胤穗的耳朵里。

“我今天过来，其实是为了母妃。”

“为了我？”梅胤穗要被气笑了，“你说你是为了我才不愿意躺在床上休息，不愿意喝药？”

梅胤穗学医四年，也是见过不少奇葩的病人，但是拿这等没有逻辑的事情当理由，她还是第一次见。

连个好点的借口都不愿意找。

“我原先还想着要苏荷专门给你准备饭食送去偏殿，现在好了，自己过来了。这桌子上有哪些你能吃？鱼虾蟹是发物，你膝盖有外伤不能吃，鹿腩豚肉油腻，你风寒发热不能吃。除去不合适的，就剩一个米粥。喝吧，快喝，喝完赶紧走。”梅胤穗有些气急败坏，端起裴翊珣的碗给他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

裴翊珣抿了抿嘴，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大段话有些沉默，难得脸上露出了些无措的表情。他攥了攥手，动了动身子，朝向梅胤穗。两腿刚要移动时扯到伤口，轻微的痛感让裴翊珣突然想到一个法子。

一个有点不要脸的法子。

他先是站起身，膝盖的皮肤被拉扯，他轻呼出声。

梅胤穗听见声音，很敏感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面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便又转回去吃饭了。

见梅胤穗没什么反应，裴翊珣一咬牙，撩开衣服便跪了下去。

“臣知错，还请贵妃娘娘莫要再生气了。”

他直挺挺地跪下去，膝盖碰触到坚硬的地板，声音很大。

梅胤穗被他这一番动作吓一跳，连忙站起来，连身后的苏荷都连忙跑过来，帮着一起将裴翊珣扶回了椅子。

看着他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低着头。

梅胤穗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出来。她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做。

见皇权下跪，见长辈下跪，犯错下跪，说错话还是下跪。

这不是她熟悉的社会体系，所以她其实很难坦然地接受有人在面前跪下。

梅胤穗在看到裴翊珣不顾医嘱擅自出门的第一反应是生气，可现在，看到裴翊珣因为发觉自己生气，直接跪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无力。

梅胤穗就这样盯着裴翊珣看，苏荷站在一边不敢上前，整个氛围空前安静。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也是梅胤穗放弃，她招呼人先将裴翊珣送回偏殿。

“贵妃娘娘……”

“我一会回来和你算账。”梅胤穗听见裴翊珣喊她，停住步子回头，用手指着他，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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