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0年代当乘务员》
李永军一溜小跑过来,看着席于飞,满脸惊讶的表情,“真的是你啊?我听说你回来了,还寻思那群人说笑呢。这次回来住几天?你们乡下大队能请假啊?不年不节的。”
席于飞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哦,我这边找到工作了,不回去了。”
李永军更加震惊,“真的假的?什么工作啊?临时工可不行。”
席于飞简直想笑。
自己上辈子,怎么就把李永军这个小人当成最好的朋友了呢?
当年自己被迫下乡,满肚子怨气,连信都不太喜欢给家里写。只有李永军,自己每个月都会跟他写信,就连回寄的油票都是自己掏的。
哪怕李永军三四个月才回一封信,对他来说都是一件高兴的事。
在信里,李永军详细的描述着席家各种事,什么席家又买新衣服了,又炖肉吃了,或者看见席家嫂子姐妹出去逛街,大包小包的购物。
最后还感慨一下,在乡下不自由,又累,为什么席家老两口就不心疼心疼他呢?
因为这些信,让席于飞越发的愤怒,内心怨气也越来越强。
原本回到家之后,家里人对他挺好,这怨气稍微散了点儿。可是李永军又找到他各种叭叭。
说什么火车乘务员是伺候人的活儿,既然都花这么多钱买工作了,为什么不给席于飞买个坐办公室的工作呢?
这一下子就点燃了席于飞内心的怒火,也为后面他把工作便宜卖给李永军,然后卷了家里原本要还债的钱跑掉埋下了伏笔。
上辈子他曾经在火车上见过李永军,那时候的李永军都混成了列车长,手腕上带着大手表,兜里插了大金笔,脚下踩的皮鞋锃亮。
那时候的席于飞三十来岁,事业刚刚起步,正灰头土脸,也不好意思和发小见面。
但等他彻底衣锦还乡,受到打击,心情低落的时候,又意外得知当年李永军骗自己的真相。
原来,李永军这个小人每次拿了自己诉苦的信去席家,看席家老两口伤心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因为席于飞不怎么往家里写信,李永军就拿着他的信在席家蹭吃蹭喝,连吃带拿。
他甚至还跟别人得意洋洋的炫耀,说当初席于飞想要找个工作避免下乡的时候,还是他写了好多举报信,硬是把席于飞弄去了乡下。
就连席家老两口去世,他还专门装模作样的上门吊唁,说什么当初他劝过席于飞不要卖工作,可席于飞不听,硬是卖掉工作也要远离席家。
这真的是一刀一刀往席家人心里捅啊,也别怪后来席于飞回来,席家人一个待见他的都没有。
“正式工,”席于飞把面袋子改的提兜挂在肩膀上,里面还放了几个罐头,一些大嫂家送来的土特产。这些都是要送给那个宋科长的,也不知道人家喜欢不喜欢。“我家给我买了个火车乘务员的活儿,每次出车回来还能休息三天呢。”
李永军顿时嫉妒的,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一瞬。
席于飞只想回到上辈子,再次抽年轻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这算什么发小?这就是养在身边的一条豺狼!
天天围在他身边骗吃骗喝,里挑外撅的不消停。当初的自己怎么就把这么个玩意当成好人了呢???
“乘务员啊?”李永军的眼珠子迅速转了几圈,“乘务员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个伺候人的活儿?还不如在大饭店当服务员呢,至少有吃有喝有油水啊。再说了,你不是你爸妈的大宝儿吗?咋你家都掏钱了,还不买个坐办公室的活儿?看看你三哥,天天在办公室坐着喝茶看报纸,多舒服啊。”
席于飞翻了个白眼,道:“当乘务员挺好的,免费坐火车到处跑,跟旅游一样。”
他没等李永军又说什么,继续道:“啊,对了,你的工作是你二姐转给你的吧?你二姐下乡还没回来?你不是说存工资给你二姐买个工作,让她回来吗?”
当年李家二姐自己考上了毛巾厂,成了一名正式工,给说对象的人可多了。但是李永军他妈妈就各种挑剔,挑了两年一个点头的都没有。
原本都以为是李永军他妈妈眼光高,结果那年李永军满十六岁,也得安排下乡的时候,他妈妈就逼着李家二姐把工作让给了李永军,让她下乡去了。
这件事真的让周围邻居都大跌眼镜,但李永军装模作样的跟他娘吵架,吵完了又指天画地的说每个月工资存下来,给他姐买个工作,让他姐从乡下回来。
如今三年过去了,毛巾厂一个月工资三十五块六,哪怕每个月存二十,三年下来也有六七百,足够买个普通的工作,把人弄回来了。
但席于飞知道,李家二姐压根没回来,她下乡的地方是鹏城,也就是未来的深市,一开始辛苦的不行,怎么都等不来家里让她回去的消息,没办法就嫁给了当地农村人。后来改革开放了,逐渐能过的好点儿了,李家甚至还上门去讨要过彩礼。
就这么个人,他当初怎么就猪油糊了心,当对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呢?
提到二姐,李永军表情露出一丝不自在,他道:“别提了,我因为这个还跟我妈吵架了呢,让我妈赶紧给我二姐找个工作。我妈一直说在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挑好了。”
其实李家压根没想要给他二姐买工作,而是把钱都留下来,要给李永军娶媳妇呢。
现在出了新的结婚政策,男的要满21岁,女的要满20岁,否则不给扯结婚证。
如今李永军19岁了,也该开始找对象订婚,等再过一年多就能结婚了。结婚可是一笔大钱,他娘怎么都不可能掏七八百给自己亲闺女买个工作。
在她眼里,李二姐能考上一次,那就能考第二次,何必掏这个冤枉钱呢。
“行了,你去上班吧,我得赶紧去报道。”席于飞懒得跟李永军废话了。他又不是上辈子那个脑子里勾芡的傻货,作为一个灵魂六十多岁经历了不少事的老大爷,李永军这种人,一张嘴他就知道对方拉什么屎!
李永军原本想多逼逼两句,但正好公交车来了,他怕错过这辆又得等,只能连忙上车。
其实毛巾厂距离他们这片也不远,溜达着四十多分钟就能到。以前李家二姐都是走着去上班,也就李永军,懒得半死,不想溜达。家里想买自行车也没地方淘换票,只能给他办了个公交年卡。
摆脱了李永军,席于飞摸着提兜里的罐头,心里直叹气。
他爹娘真是那种不太懂人情世故的老人,怎么说呢,也懂,但懂的不多。
去新单位给领导送礼,巴巴拿四个橘子罐头过去。虽然这是好东西,但这时候的罐头可不是后世那种螺丝口能拧盖子的,而是直接压死,想吃罐头得用刀在盖子上剁个十字口,把金属盖子掰开,才能吃到罐头。
这罐头盖子就跟凶器似的,每年不知道能伤了多少人的手。
现在也有那种金属罐用钥匙开盖的罐头,但那种罐头只供友谊商场,只给有外汇券的人买,老百姓压根买不到。
席于飞盘算着自己市场里的东西,然后找了一座贴着瓷砖的公用厕所走了进去。
目前京城贴瓷砖的公用厕所只有好几个外宾常去的地方才会有,这种厕所每天都有人值班,卖手纸,清扫厕所。而且里面还有坐便器,可以冲水的那种。
并且每个坑位都是隔间,不像他们胡同的厕所,哪怕已经改建过一次,砌了半人高的隔断,但仍旧能跟对面的老哥面面相觑,相互赏鸟。
看厕所的人盯着他,上厕所还得交五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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