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泉融雪》
李和铮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踩进拖鞋里,想,第一个说出“杀人不过头点地”的是谁?人不能总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显然,这里有一个成年男子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39度的体温告知他,这段时间放任所有不适的症状自由发酵不是什么明智之选。
李和铮烧得脑袋发蒙,看清体温计上的数字,试图保持理智分析,得出不理智的结论:温带季风性气候根本惹不起,我招谁惹谁了。吃不好睡不好还搞不懂应该穿什么衣服,倒显得一个在野外都能活得好好的男人没有自理能力了。
来吧,我的好兄弟,亲爱的布洛芬先生……退烧和停止腿疼一起来。李和铮吃了药,心里絮絮叨叨的,撑着去洗漱。
从教职工大会后,新闻传播学院的教研室深深领悟到校长所说的“特殊人才的价值”,给李和铮重新排了课。调整得很突然,他从一周一天一共一节,变成了一周三天一共五节,多带了两个系。
天知道听到这个安排的时候他有多崩溃,再说一模一样的课程进度每周要讲五遍到底有什么意思?哪会有这么多人需要学怎么写战地报道?
偏偏对上排课主任诚恳的眼神,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老实说,李和铮选择回来当老师,真是当自己英年早——退休了。小叔叔的年纪就每天去万泉河边上钓鱼有点过分,多少还是得找个事做,只要一个月的课时费能把房租平回来,他便很满足了。
别人说自己没物欲可能是吹,李和铮是真没有,毕竟他也不可能在热带雨林里穿爱马仕,和斑马攀比自己身上的花纹够不够名贵;在没有粮食的地方,货币只是用来充饥都不好下咽的印花纸。
而李和铮用把生死置之度外换来的一串存款数字,足够他混吃等死……啊不是,足够他从现在开始到安度晚年。他也不打算买车买房什么的,有地儿落脚就行。
每个人财富自由的标准都不一样,对于李和铮来说,这无法推拒的课表设置,无异于让一个已经财富自由的退休老人重新进入大厂卷上了996……
那到底为什么还要拖着高烧到浑身疼、瘸到几乎走不了路的病体站上讲台?甚至今天还是两节课?是责任吗,是爱吗?真是被自己气笑了。
回国这两个多月,李和铮的皮肤白回来点儿,这会儿烧得脸上白里透着病态的红,大概是上呼吸道感染,又咳嗽又喘,讲着讲着,坐下了。
他过往的实绩在校园里广为传唱,不少学生都把他当英雄看。眼瞅着英雄像个残破的大熊玩偶坐在那里,仿佛耳朵都耷拉了,好不颓废的样子,都有点着急。
“老师我们送您先去校医院看看吧?您这看内科吗?”前排几个很壮的男生都站了起来。
李和铮蓦然被他们围住,阵仗过大,有点想笑。他这课上出来好多人的慕强属性,用苏启然的话说,李和铮的“男粉”比“女粉”能多个三分之一,真是怪扯淡的。
“不用,不至于。”李和铮咳嗽着摆摆手,让他们坐下,“谢谢关心,我下课再去。你们也是,多注意,这气候不稳定,尽量多穿衣服,春捂秋冻听过没?看我每天保温杯里泡枸杞都扛不住,别一天天地熬大夜,抱着奶茶可乐不放手。”
有女生扑哧一笑:“也就是李老师这么说了,别人说这话我要嫌他太爹。”
“是啊,”李和铮故作感慨地叹口气,“现在年轻人自我意识觉醒得早,对个体主体性有要求。对于我们老东西来说,这明明是善意的提醒,听别人耳朵里变成了说教。”
“那我们乐意听您说教。”有人嬉皮笑脸的,“再说您才三十来岁,怎么就老东西了?”
“可不老了吗,要放几年前,我这会儿都能下河游泳。”李和铮又是一串咳嗽,“好了,言归正传。当我们面临要通过第一手资料揭露战争真相的情况时……”
一百分钟的课跟过了一百年没区别,下课铃打响,李和铮站起身时感觉北都找不着了。
有身高相仿的男生上来架住他,大呼小叫:“挖槽,李老师您烧得能煎鸡蛋了,直接送您去三院挂急诊吧!”
“那不能。”李和铮不逞强,和他走得勾肩搭背,有气无力地回应着,“校医院就行了,那不有熟人吗。”
有前三院的大夫。虽然他是治精神病的。
————
正午时分,李和铮第一次以病患的身份踏入校医院,骆弥生正好值班,端了一碗麻辣烫坐在分诊台的办公桌前发呆。
不授课的日子里他便只是骆大夫,穿着白大褂,坐在那里很是素净。看不见他薄凉的眼神时,他看起来总是乖顺的;等能看见他的眼睛了,那种不好惹的冷情感会占据上风。
骆大夫不知道在想什么,端着垃圾食品也不动筷子,入定了。
李和铮烧得眼前模糊,倚在叫秦舟的男生身上,头都懒得低,垂下眼帘,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方才的烦躁渐渐熄灭,心下一派奇异的平静。
骆弥生听见脚步声朝他过来了才回神抬眼,立时一怔,放下外卖盒筷子也甩到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地闪身冲了上来,接住滚烫的身体,一句“怎么回事”卡在喉咙。
能怎么,掌心下的温度就是答案。
另外两个跟着送人来的男生忙不迭地说:“骆老师,快管管李老师,他快烧着了。”
“是啊是啊,您劝劝他,下午的课调走吧,都这样了还非要撑着去上课。”
骆弥生和秦舟一起把人高马大的男人扶到就近诊室里的病床上躺下,一听这话,直起身,推起滑落的眼镜,冲他们郑重点头:“好,我来说。多谢你们,放心吧。”
“看见骆老师在确实很放心。”秦舟擦了擦累出来的汗,盯着李和铮看了几眼,才转向骆弥生,由衷感叹。
“没有。”骆弥生条件反射地自谦,“这么多校医,谁在都一样的。”
校园里的二级医院,全科诊室没那么多讲究,开着白炽灯。李和铮一条长腿还垂在地上,仰躺得毫无形象,一只手横搭在脑袋上,改为眯眼仰视着骆弥生被白大褂包裹的挺拔背影,看不出情绪来。
“你们去吃饭吧,李老师交给我。”低频率的震动把几个大男生请了出去,李和铮甚至没力气和他们说客套话。
诊室的门被礼貌地带上了,纯白色的密闭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骆弥生在病床边站定,对上李和铮的眼睛,看他铁灰色的眼瞳蒙了一层迷离的水雾,模糊掉了他现在对外示人的那种随和洒脱,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不加粉饰的压迫感。
他顿了两秒,迅速移开视线。
“什么时候烧的?吃过药了吗。”骆弥生咬了一下舌尖,拽起十足的理智。
李和铮看着他,不答。
骆弥生冷静下来,弯腰先把他还垂在地上的腿搬上床,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要去解他大头靴的鞋带,顿了顿,想起他鞋带从来都系得很松,果然能直接脱下来。
展开被子给他盖上,倾身上前,拉他羽绒服的拉链,剥下去,让他欠身,从身下把旧外套抽出来。
李和铮装玩偶,全程配合大夫的动作,一言不发。
骆弥生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体温计,要夹腋下的,他有片刻迟疑。
李和铮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嗤笑,本该说“给我吧”,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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