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湿吻》
听到敲门声时,黎迎已经连续打了三个喷嚏了。
鼻子有些堵,鼻腔酸胀,喉咙也有点干涩。
完了,是感冒的前兆。
虽然房间温度适中,但穿着湿透的衣服总归不舒服。但黎迎没有换洗的衣服,也不可能在房间里裸奔,更不想□□接触床单,万一床单其他人用过,她嫌脏。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她的手机竟然可以开机了。
黎迎开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哥哥发去别墅的定位。她不想让哥哥担心,深思熟虑后打字:「哥哥,我今天去同学家玩了,要是我明天中午没有回家,记得来接我!」
放下手机。
敲门声响起。
黎迎最初以为是闻煦,但转念思忖,按照闻煦的臭脾气,哪会礼貌敲门,定会不耐烦说一声“出来。”
思及此,黎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站着一位约莫四十岁的阿姨,面容和善,眼角有岁月留下的细纹,但不减她端庄的气质。
阿姨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样东西。
黎迎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小姐,打扰了。”阿姨慈眉善目,笑着说道,“我是周姨,负责照看这栋别墅。刚才看到您和少爷在泳池,我想您可能需要些东西。”
黎迎这才看清托盘上的东西,一杯冒着热气的水,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物,还有一个小药盒。
“谢谢您,周姨。”黎迎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托盘,“我没想到别墅里还有别人。”
周姨眼角眉梢的细纹舒展开:“我住在后面的小楼里,平时很少到主宅来。今天是因为少爷要游泳,所以才让我过来清理泳池。”
说罢,她指了指药盒,“这是预防感冒的药,您先吃了吧。山里湿气重,容易着凉。”
黎迎点点头,按照周姨的指示服下药片。温水流过喉咙,驱散了些许寒意。
周姨又递给黎迎干净的衣服,“小姐,少爷没有带女性来过这儿。所以别墅没有女性的衣服,这套衣服是我女儿的,她跟您身材差不多,您先将就着穿。”
“太感谢了,周姨,您叫我黎迎就可以。”黎迎由衷地感谢,她确实需要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驱散身上的寒气。
黎迎接过衣服,但周姨站在门口没有离开,双手交叠在身前,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难以启齿。
“周姨,还有什么事吗?”黎迎察觉到她的犹豫,问道。
“黎小姐。”周姨问,“您是少爷的女朋友吧?”
黎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不,不是,您误会了!”
周姨脸上闪过一缕失望,但很快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是这样啊,那真是抱歉,我冒昧了。”
“没关系。”黎迎摇头,不明白周姨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
“黎小姐。”周姨又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少爷发烧了。”
“啊?”黎迎摸不着头脑。
闻煦发烧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医生,而且她也不是造成闻煦发烧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要去游泳的,跟她可没半点关系,周姨该不会误会是自己让他发烧,过来兴师问罪的吧?
黎迎连忙撇清关系,“周姨,不关我的事!”
周姨苦笑了一下:“大少爷从小就不喜欢别人靠太近,生病时更是倔强,从来不肯吃药。我刚才给他送药,被他赶出来了。可是黎小姐,少爷好像不排斥您的靠近。”
“周姨,我想您误会了。”黎迎哭笑不得,“我和你家少爷关系很差。他讨厌我,而且他明确说过不想见到我,怎么可能不排斥我的靠近?”
“求您了。”周姨抓住黎迎的手,布满老茧的手在颤抖,“大少爷身体不太好,每次发烧都很危险。但大少爷不让我和老爷夫人说……”
看到周姨焦虑的脸色,黎迎的心一软。
她是个典型的“老好人”,旁人常说她性子软,好欺负,连她自己偶尔也会唾弃自己。
闻煦是一个很奇怪很矛盾的人,黎迎并不喜欢他。每次闻煦冷脸和她说话,她心里也会窜起一股火。可这火苗尚未燎原,便被她自己掐灭了。
每当黎迎在心里愤愤地想:“凭什么啊?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嘛总是对我这么凶?”
另一个声音就会立刻反驳:“算了,他是闻暮的哥哥,忍忍吧。”
所以尽管闻煦对她态度恶劣,但面对一个担忧的长辈,她做不到冷眼旁观。更何况,她喜欢闻暮,所以连带着对闻煦也多了几分不合常理的容忍。
“好吧。”黎迎妥协了。
虽然她认为她靠近闻煦,十有八九会被嫌弃,但只要闻煦态度恶劣,她就拍拍屁股走人,才不管他会不会烧成傻子。
她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闻煦再凶她,眼神里再流露出不耐烦的轻蔑,她就趁他昏昏沉沉的时候揍他一拳。
反正他身上的伤口够多了,再多两个也看不出来。
心情有所好转,黎迎对周姨说:“但我得先洗个澡。等我收拾好了再去,可以吗?”
周姨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再去烧壶热水,少爷的房间在二楼最东边。”
热水冲刷过黎迎的身体,蒸汽在浴室里弥漫。
洗完澡后,她换上棉质家居服,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淡蓝色的上衣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宽松的裤子很舒适。周姨的女儿品味不错,她想。
离开房间后,黎迎磨磨蹭蹭地向闻煦的房间走去,越靠近闻煦,她越后悔,后悔一股脑儿就答应周姨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是真的不想接近他。
来到门口,黎迎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又敲了敲,这次用力了些,依然寂静无声。
“闻先生?那我直接进来了?”
推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黎迎打了个寒颤。
“怎么不开灯?”
“啪”的一声,灯光亮起,黎迎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同时脏话脱口而出:“靠!”
整个房间铺着厚厚的白色毛毯,像一片新雪。
闻煦躺在层层叠叠的白色被褥中,穿着一件丝质睡袍,领口大敞,露出大片泛红的胸膛。睡袍下摆处,黑色泳裤的边缘若隐若现,泳裤还在滴水,将床单洇湿了一小片。
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红晕,白天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此刻散乱地贴在额头,嘴唇因为高热而干裂,呼吸急促又不稳。
这哪里还是白天那个令黎迎毛骨悚然和人飙车的闻煦?此刻的他看起来脆弱得像个孩子,或者说,像个生病的小公主。
黎迎是不想笑的,也不想幸灾乐祸,但的确没忍住。
一个大男人,房间布置得像公主的闺房,生病时又如此娇弱?反差真大。
“38度。”周姨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新的冰袋,走上前关了空调,“我刚才试着给少爷换冰袋,但他……”
黎迎听出周姨的言外之意,接过冰袋,走到床边。
近距离看,闻煦的状况更令人担忧,即使在昏迷中也不得安宁。
好可怜,黎迎同情心泛滥,不计前嫌闻煦的种种恶迹,轻柔地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头发。
“闻先生?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闻煦睫毛颤动,但没有睁开眼睛。
见状,黎迎将冰袋放在他的额头。接触到冰凉的物体,闻煦眉头舒展了些许。
“药在这里,“周姨递给黎迎几片药和一杯水,“必须让少爷吃下去。”
黎迎点点头,坐到床边。她托住闻煦的头,让他喝水。然而水刚碰到他的嘴唇,他就别过头去,水洒在了枕头上。
“你必须吃药。”顾及周姨在场,黎迎的语气格外温柔,她哄侄女吃药也是这个腔调。
但趁周姨转身的一眨眼功夫,黎迎的拇指便粗暴地按住闻煦的下颌,迅速将药片塞进他嘴里,然后往他嘴里灌了一大口水。
闻煦条件反射就要吐出来。
“不许吐!”黎迎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手掌紧堵住他发烫的唇瓣,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闻先生,我没有耐心喂您第二遍。”
闻煦睁开眼睛,瞳孔因为高烧而扩散,湿润的黑眼睛茫然地看着她,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黎迎心跳如擂鼓,生怕闻煦下一秒就会冷着脸让她滚出去。
好在闻煦并没有什么反应。
黎迎感觉到闻煦的舌尖抵着她的掌心,无意识地舔了舔,然后,“咕咚”一声,药片咽下去了。
大功告成,黎迎如释重负地松开手,掌心不动声色地在闻煦的被子上蹭了一下,接着把水杯放回托盘,“周姨,我先走了。”
路过周姨身边时,黎迎想了想,还是好意提醒道:“周姨,软的不行可以来硬的。”
言外之意:你家大少爷就是被宠坏了。
黎迎小时候脑子有病,不爱吃药,就爱打点滴,好多次一颗药就能解决的事,她非是要去医院吊一瓶盐水。
爸妈宠她,黎穆生却不惯她,像看守烦人似的守在她身边,毫无耐心地斥道:“黎迎,你只是零食吃多了,便.秘,吃水果吃蔬菜没什么用的话,那你就吃颗药,通一下,没必要去医院挂盐水,浪费时间。”
黎迎:“可是我不会吃药。”
黎穆生:“你要是不吃药,我就把你便.秘的事宣传出去,到时候你们班的小朋友都知道你便秘了。”
该说不说,黎穆生的威胁奏效了,黎迎怕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药喝完,结果发现没有并想象中难以下咽。
总之,从那次后,黎迎就学会吃药了,小到老鼠屎、大到奶片的药,她都能轻轻松松咽下。
所以,闻煦不爱吃药,只能说明他小时候没挨过打。
“黎小姐,等等!”周姨急忙拦住黎迎,“大少爷的头发还湿着,能不能……”
黎迎瞪大眼睛:“您不是说只要喂药吗?”
周姨双手合十,恳求道:“就吹个头发,很快的。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不方便...”
黎迎看了看床上昏睡的闻煦,又看了眼一点都不老的周姨,长叹一口气。
她抓过吹风机,插上电源,恶狠狠地按下开关。
黎迎跪坐在床上,一把捞起闻煦半湿半干的黑发。温热的风流泻而下的瞬间,闻煦竟然微微仰头,主动将发丝送入她的指间,像只享受梳毛的大狗。
“倒是挺乖…”黎迎讶异,手指穿梭在他浓密的黑发间,“头发还挺软。”
闻煦的头发渐渐干透,黑发散乱地翘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颊显出几分稚气来。黎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下她倒是想起来确认了。
“周姨,你家少爷叫什么啊?”
周姨诧异道:“小姐您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黎迎说,“这是我和你家少爷第二次见面。”
周姨若有所思:“大少爷叫闻煦,和煦的煦。黎小姐,大少爷嘴硬心软,要是有什么事惹您不快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黎迎违心地“哦”了声,按捺不住好奇心:“周姨,他烧得这么厉害,为什么不通知家人啊?”
周姨没说话。
黎迎看到周姨眼睛里的犹豫和闪躲。老管家的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仿佛这个问题触及了什么不该碰的禁区。
“我明白了。”黎迎果断结束话题,将吹风机的电线卷好,“别人的家事,我不该多问。”
周姨松了一口气,“黎小姐真是善解人意。”
黎迎作势要离开,可闻煦睡觉不安分,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腿一抬,被子便被掀开大半,凌乱地堆在腰间。
他的腿很长、很匀称,身材比例佳,就连那处也是不容小觑。
黎迎指着闻煦的泳裤,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他裤子怎么办?”
周姨面露难色:“这、我一个老太婆不方便...”
黎迎害怕周姨让她帮忙换裤子,连忙扯过被子给闻煦盖上:“我也不行!要不就让他穿着吧,睡着睡着就干了……”
周姨带上门去取新冰袋,麻烦黎迎再等一会儿。
黎迎蹲在床边,双手托腮,借着床头灯的暖光仔细打量深陷被里的闻煦。
“你真的是闻暮的哥哥吗?为什么生病的时候这么软啊?”
“你比闻暮大几岁?一岁还是两岁?”
“生病也不吃药,非要人硬塞,娇气。”
“虽然你总是凶我,但谁让我脾气好呢。”
“好吧,我承认我是颜狗。不过竟然有人舍得打你的脸?”
“你不是很厉害吗?别人打你脸你不知道躲开吗?你就只会欺软怕硬!”
“还有那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只有我能靠近你?你是公主吗?这么挑剔。”
“我现在可以揍你一拳吗?只有一边有伤很奇怪,索性两边对称。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黎迎话痨发作,对着昏睡的闻煦喋喋不休,哪承想闻煦听到她又臭又长的废话,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一个模糊的:“嗯。”
黎迎吓了一大跳,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听得到?还回应了?
黎迎靠近了些,仔细观察闻煦的状态,只见他眼睛紧闭,呼吸沉重,还在高烧的混沌中。这个“嗯”更像是无意识的反应,被人吵醒发出的不满咕哝。
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冒出来。黎迎环顾四周,确认周姨还没回来后,俯身贴近闻煦的耳廓。
“啧啧。”她压低声音,“闻先生,看不出来啊。”
黎迎故意拖长音调,“少玩S.M,多看看外面的绿色世界,知道吗?要和我一样,积极向上。”
但一想到自己对着闻暮的腹肌照流口水的猥琐样,黎迎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脸一红,“知道了没?”
闻煦又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嗯。”
“这么听话?”
黎迎的黑发从肩头滑落,发梢扫过闻煦的手,她歪了歪头,又问:“周姨说你嘴硬心软,闻……公主,你让我不要出现在你面前,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
“嗯...”
听到肯定地回答,黎迎:“……”
才开心了一小会儿,她又给自己整自闭了,就不该多问!黎迎愤愤地指着闻煦苍白的脸,“良心喂了狗,我干嘛要照顾一个讨厌我的人?”
她正打算拍拍屁股走人,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或许闻煦在迷糊状态下所有的问题都会回复“嗯”,那为什么不利用一下?
黎迎迅速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将手机凑到闻煦的唇边。
“闻先生。”黎迎刻意放柔声音,“你让我不要出现在你面前,我做不到,因为我喜欢你弟弟。”
“你看在我照顾你的份上,你要答应我,有朝一日我追到你弟弟,你不能反对,不能阻止,不仅不能阻拦我们,你还要送上你最真挚的祝福。你放心,长兄如父,我会孝敬你的。可以吗?”
说完,黎迎面含期待地等待着闻煦的回复,这将是她未来追求闻暮的护身符,是她乘人之危,让闻煦亲口给出的承诺。
就算闻煦神志不清又如何。
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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