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他死不悔改》
和月楼是京城有名的雅集之地,飞阁重楼,珠帘绣额,四面文气萦绕。
西窗是文人墨客常聚之处,今日又是人声鼎沸。
几位举子围坐在茶桌旁,低声交谈。
“行刺顾猫的刺客,前夜居然被劫狱了,如今满城都是悬赏捉拿刺客的告示。”
“难怪这些天街上风声鹤唳,顾猫的鹰犬挨家挨户搜捕,京城哪儿还有半分宁日!”
“可不是嘛!顾猫独揽朝政,迫害忠良无数,竟然还这么命大,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急什么?这等奸贼,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天道来收他!”
“说得对!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定不会放过这个奸贼!”
几个举子说得义愤填膺,一个个气得面红耳赤。
一声轻轻的嗤笑响起,猝不及防打断几人高涨的情绪。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临窗的紫檀茶案旁,一位白衣少年郎生得面如冠玉,容姿俊秀端正,执着一柄折扇,扇骨敲着桌案。
一位举子站起身来,指着他质问道:“你笑什么?”
少年用折扇轻击手掌心,不急不缓道:“我笑诸君枉读圣贤书,忠良遇害时就求神拜佛,奸臣当道时又指望天雷劈人?”
坐在他一旁的同伴习以为常这种状况,朝几个举子微微一笑。
被嘲讽的举子脸色涨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少年“唰”地一声挥开折扇,语气慵懒刻薄:“自从顾猫入朝为官后,朝野内外谁不咒顾猫死?可我见顾猫活的好端端的,倒是忠良一个个命丧黄泉。”
“你……你是何意!你倒说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举子咬牙切齿,难堪地反驳。
少年正欲开口,同伴伸手摁住他的肩膀,笑着劝道:“少陵,别再欺负他们了。”
听到“少陵”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几位举子一同瞪大眼睛,惊喜地盯着少年。
“你就是谢少陵?”
“郢中白雪的谢少陵?!”
“和月楼墙上那篇贬顾猫的诗,果然是你题的?”
谢少陵的大名在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名门世家,书香门第,谢少陵从小就是京城内外闻名的神童。
传闻他七岁便能作诗,才学横溢,连当朝董太师都对他赞赏有加,称他为“郢中白雪”,赞他文采斐然,将来必是朝中栋梁。
少年敛起半分散漫,折扇一收,朝他们浅浅颔首,“谢少陵便是。”
话音落下,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门被砰地撞开,一个书生急匆匆地道:“少陵!不好了!”
谢少陵站起身来问:“何事?”
那书生抹抹额头的汗,大口喘着气说:“有人对上你的对联,又要在南墙题诗了!”
古往今来的文人好在墙上题诗,和月楼有一面南墙便是为此而立。
但和月楼有个规矩,若要在这面墙上题诗,必须对上上一首诗所留的对联。
每当有人对出绝佳的对子,便能叫小二抹去墙上原有的诗文,换成新的题作。
如今南墙那篇《嘲猫赋》是谢少陵一年前的惊世之作,至今无人能对出下联。
谢少陵丝毫不慌,轻笑出声道:“既有人对出下联,那便念来听听。”
书生回想着答:“他对的是‘当凭慧剑斩风云,千钧起处天地新’”。
同伴幸灾乐祸地一笑,击掌说道:“我记得你的上联是‘且执残棋推日月,一子落定山河易’,人家对得气势磅礴,比你更有气魄啊!”
谢少陵默念一遍下阕,微微眯起眼眸,“有趣,我去会会他。”
东阁茶烟袅袅,碧绿竹影摇曳,不见往日热闹,举子们围在门前安安静静,偶有人面红耳赤地低语几句。
见到谢少陵前来,举子们让开一条路来。
一道修长雪影立在窗前,霜色狐尾裘拖地,背影清瘦挺拔,宛如傲霜斗雪的一枝寒梅。
在他身旁还有位青衫男子,生得斯文俊俏,正在吩咐小二刷墙漆,抹除谢少陵的题诗。
谢少陵握扇略一拱手,坦坦荡荡地道:“在下谢少陵,敢问阁下尊姓?”
青衫男子朝他一笑道:“鄙姓沈,这位是我家公子,前月进京赶考,今日刚到京城。”
那公子回过身来,肩头银针似的毫毛尖仿佛坠着冰晶,泼墨长发束在玉冠里。
他的脸过分地白净,病恹恹毫无血色,屋顶明灯在他眉间流转,乌润睫毛像寒鸦投下幽影,偏生唇色呈现病态般艳丽的朱殷——如此诡艳的美貌,不能怪众举子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公子打量谢少陵,眉尖轻挑问:“墙上的诗是你题的?”
谢少陵倒不像举子们那般失态,盯着瞧一瞬便收回目光,“不过戏谑涂鸦之作。”
说得轻描淡写,不值一提,墙上题诗却将当朝宰执批驳得一文不值。
讥嘲顾相是位靠姐姐上位的裙带宰相,胸无点墨,气量狭小,容不得半点异议。
公子讲话慢条斯理,“胆敢讽刺当朝宰执,你好大的胆子。”
谢少陵避而不谈这个话题,挑衅般问道:“公子不知是否敢题一阕诗,折我之锐?”
这位少年天纵奇才似乎不服输,只等公子出对联上阕,今日要与公子一较高低。
公子却微微摇头道:“我并无兴趣。”
小二刷漆的干脆利落,三下五除二已将谢少陵的题诗抹的干干净净,只余一面崭新的粉墙。
谢少陵扇子抵着掌心稍作思索,“若不题诗,为何要抹了我的诗?”
公子还未答,沈郎面无表情地说:“抹你的诗又如何?顾相何许人也?你若是当真有意为国献言,何须题在墙上?”
天下读书人也只敢舞文弄墨,纸上谈兵了,天下能有几人敢指着当朝宰执的鼻子骂他是个奸佞?
谢少陵却偏偏是那个最有胆的,点着头道:“沈兄说得有理,作诗确实无用。”
公子听到这句,目光饶有兴趣,“既然作诗对锄奸无用,那何为有用?”
谢少陵并不答,语气不紧不慢:“若想知道,得先看你配不配听。”
公子微挑眉:“哦?”
谢少陵眸光透出锋锐,“先答我一问。”
“有何问题?”
“你识不识,我临的是谁的字?”
说罢谢少陵稍顿一下,讥诮地说:“若不识得,便是瞎子。”
在场的举子皆知谢少陵崇敬鸿胪寺卿秦子衿,模仿秦子衿的颜体仿得精妙绝伦。
公子拢拢狐裘衣领,淡淡评价:“拙劣至极的颜体。”
室内鸦雀无声。
“好!”
谢少陵嗤笑一声,步步紧逼道:“既然公子如此眼高于顶,不如请公子在南墙题诗,让谢某心服口服。”
“题诗就不必了。”
公子抬手抚过笔架,挑了一支秃毫的狼毫笔,顿了一下,又将笔换到左手,不拘一格地蘸了残茶,运腕竟在桌案上挥洒自如。
茶渍随腕力深浅显出枯润变化,笔在他指间如利剑出鞘,横如朔漠孤烟,竖似天山雪崩,最后一钩挑起时,桌案竟“铿”地发出沉闷声响。
一个“瑜”字赫然显现。
公子写罢,随手掷了笔,“开开眼倒是可以。”
谢少陵垂目紧紧盯着桌案字迹,本是想逼迫公子题诗,却没想到真正地开了眼。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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