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海岸》
后来几天林在堂常来,有时载着女朋友,有时则没有。许姐姐很喜欢林在堂,每次他来她都要跟他闲聊几句,也因此知道了林在堂究竟是做什么的。距离咖啡店不远的星光大厦,是林家的灯企。而林在堂,是这家灯企的第四代掌门人。
“有的人一出生就拥有星光大厦,而有的人帮妈妈卖早点,已经快要腰肌劳损了。”许姐姐说完就看着吴裳笑了。店里没有人,吴裳正蹲在柜台后面的视线盲区给自己贴膏药。许姐姐看不下去,上前接过膏药帮她贴。
她腰间的皮肤出奇地白,就连许姐姐都称赞:“晃眼!”
吴裳闭着眼哼哼:“谁给我两百万换我这身无用的皮,我绝不犹豫!”
“你眼里只剩钱。”
“因为我缺钱。”
膏药贴在皮肤上慢慢开始发热,吴裳感觉好受了一点。阮香玉真是个犟人,她腰不舒服,医生要她静养。她不忍心巷子里的人缺一口称心的早饭,也舍不得闭店赔的钱,于是就咬牙挺着。想挺到下一年四月份店租到期的时候。吴裳几经劝说无果,知晓改变不了自己这个钢铁“姆妈”,只得硬着头皮自己上。
她没有吃过纯体力劳动的苦,一个星期下来人就要废掉了。每天掰着手指头算到转年四月还有多少天。有时还会给自己讲道理:“说真的,我和我妈的思维都有问题,她心疼别人吃不上早饭,心疼关店少赚的钱。但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我俩都累病了,别人一样吃不上早饭,而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去看病。”
“但我既然管不了我妈,索性一直帮她,直到用血淋淋的教训警醒她!”她说完拍一下台面,就差振臂高呼。许姐姐和宋景被她逗得咯咯笑。
她很懂苦中作乐宽慰自己。广州有一个公司邀请她线下面试,她想了想在乡下养病的外婆叶曼文,以及身体大不如前的母亲阮香玉,最终决定放弃。
也是在这一天,她在街头目睹了一场争吵。是林在堂和女朋友孟若星的。吴裳对孟若星很有一些印象,那个姑娘无时无刻不在发着光。哪怕在这样的时刻,她站在林在堂对面哭,都让吴裳觉得她的眼泪会变成珍珠,而她愿意伸手接着,接满了转身跑到诸暨去卖给珍珠批发商。
她事先给林在堂判刑了。因为在孟若星哭的时候林在堂过于冷静,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发一言。林先生很冷漠啊。吴裳原本沮丧迷茫,却在这样的时刻把那些坏情绪一扫而空。
她鬼鬼祟祟藏在一棵树后,周围的人都很悠闲,有人像她一样好奇这对璧人发生了什么。宋景在吴裳身边,跟她一样,手里也捧着一碗酒酿圆子。朝吴裳嘴里送一口,推一推眼镜,恨自己是个睁眼瞎,看不清仙女的眼泪。
“听不清。”吴裳的脖子向前伸着,她当然知道这样不礼貌,但街上那么多人看着,就连八十岁的老阿婆都故意往那二人面前凑,想听得真切些。
孟若星在哭,林在堂压低声音说着什么,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孟若星突然大声说了一句:我们没发生…林在堂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搂抱走了。孟若星没有挣扎,只是依偎在他怀里,任由他带走了她。
吴裳张着嘴,勺子停在嘴边,那颗圆子还没送进嘴里。林在堂和孟若星看着多相爱,他们拍照那天的情形总在吴裳头脑里转。她总会想:果然有钱人谈恋爱会更纯粹。果然钱能解决爱情中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
而这一天她认识到一件事:很多人并不在乎钱,他们只谈感情。就像孟若星。因为她自己足够有钱,所以她会跟林在堂以外的男人走得很近。
那一天对林在堂来说很糟糕。
他不愿孟若星将他们的隐私袒露在众人面前,那不够体面,他也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当孟若星哭的时候,他只是劝她:“别哭了,我们回去谈好吗?”
当他们离开众人的视线,回到孟若星的“城堡”里,孟若星开始放声大哭。她指责林在堂不够信任她,而林在堂,在孟若星喋喋不休的控诉后突然爆发了。
他摔碎了手边的杯子,额头青筋暴跳,大声说:“就因为没亲眼看到你们上床所以就不算是吗!是吗?”
“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上床!”
“但你们接吻了!”
“我喝酒了!”孟若星朝林在堂丢沙发靠垫,紧接着人扑上前去,扯起另一个靠垫打林在堂。她声泪俱下控诉林在堂借题发挥,控诉他是封建余孽,控诉他对她的自由进行限制…
林在堂快要被孟若星逼疯了,他握着她肩膀将她按在沙发上让她冷静,而他则快步走出孟若星的家。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去哪。
林在堂的情感经验太单薄了,他只有孟若星这一个女朋友。他们熬过了异地和异国,这一年已经在计划结婚了。双方的家人都很开心,而他还记得去上海订做婚纱那天,孟若星开心地像个孩子。
他一个人在路上走着。海州本就不大,一个小时后他游荡到星光大楼下。找了个长椅坐着,罕见点了一根烟,抬头看着“生”光大厦。迷茫且落寞。白天的改革会议并不顺利,他的方案几乎被全部驳回。盘根错节的老关系桎梏了星光灯饰前进,而他尚无解。还未散会,就收到邮件,是孟若星负气去上海那几天与人应酬,拍下了亲吻照。
他数度劝说自己:那并不重要。但他的情感却要被折磨疯了。
吴裳两只手都拎着提篮,提篮里是咖啡和蛋糕,附近一个小公司要搞司庆,她负责送货上门。从林在堂身后经过的时候,她意识到这一天对林在堂来说应该很屈辱。因为他原本挺拔的脊背此刻弯下去一些,烟兀自在他手指间燃着,他却不曾想起抽一口。
吴裳不敢跟他打招呼,也害怕被他看见,脖子一缩,小跑着经过。待她送了东西回来,又是这样一幅鬼样子。这一次林在堂看到了。
“你好,吴裳。”林在堂突然开口。
吴裳以为自己听错了,已经跑过几步的人又退回来,左看右看。如果你曾见过一只在深夜游荡的听到异响的野猫,就知道此刻的吴裳跟它很像。她穿着一件臃肿的棉服,因为怕不慎将咖啡液溢出来,所以套了袖套。袖套在海州的冬天并不罕见,大人小孩都套着袖套。袖套将衣袖裹进去,露出一双圆润修长的但指尖通红的手,细看,有一块小小的冻疮。
林在堂对她笑了下:“下班了?”
吴裳困惑摇摇头:没下。他这样主动,真是异常。她以为他已经彻底与她撇清干系了。
“你们今天开到几点?”
“十点半。明天有个活动要定面包,我们需要先加班烤出一部分。”吴裳认真回答。她看到林在堂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她,先行走了。
吴裳跟在他身后,发现他步履铿锵,也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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