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遮天蔽日的雨帘,把雄伟的式乾殿笼罩其中。
殿室内安静不同寻常。围拢着长案跪坐的元治和武泽面色凝重。
一份空白的黄绢圣旨摊在长案上,荀玄微执笔疾书,写一条,念一条。清冽嗓音回荡在密室里。
“奉圣谕,传位于皇六子,元泇。
“宣城王元治、司空太原王都安为辅政大臣。
“皇后沈氏,忠贞自尽,以身殉帝。随葬入皇陵。
“太子元澈废为庶人,放归冀州,令守祖宅龙兴地。
“平卢王元宸,待审论定。
写完把笔放去笔山,吹干淋漓墨迹,将黄绢圣旨左右卷起,递给元治。“这封遗诏,可拿去圣驾面前验看。
在元治欲言又止的眼神里,又拿过第二幅黄绢,毫不迟疑落笔,洋洋洒洒写下截然不同的遗诏。
口吻平静念道,“奉圣谕,传位于宣城王,元治。
元治的呼吸猛然粗重起来,霍然起身!
他站在书案边,极力遏制着激动起伏的情绪,指向第二行,“这里。辅政大臣的名姓,添上荀君自己。
荀玄微淡淡一笑,“谢殿下。
“司空太原王都安、尚书令颍川荀玄微,为辅政大臣。
“还有大长秋卿。元治转身面对在场的武泽,许诺下去,“大长秋卿人在内廷,姓名虽不在辅政大臣的名列中,实为辅政大臣。
“如此为三人。荀玄微语气寻常地提议,“臣和王司空为文臣,大长秋卿为内相。殿下可考虑过提拔武勋之臣,为辅政大臣第四人?
元治神色显露瞬间的异样,随即压下去。
“不必添人了。
荀玄微的视线瞥过对面一眼,不再劝说,继续落笔,边写边念道,“太子元澈废为庶人,放归冀州,令守祖陵龙兴地……
元治的面色再度绷紧了。
他强做镇定地试探。“小王觉得此处不妥。荀君觉得——是不是应当改一改?
试探被轻巧地拨了回来。“还请殿下明示?
窗外雷声隆隆。
室内的两份遗诏,逐渐成型。
一阵急骤脚步声走近,门外响起紧急的敲门声。“殿下,大事不好!
门外传讯之人的声音都变了。“东宫五百禁卫哗变,欲闯宫抢出废太子!逆党已经闯入太极门了!如何应答,请殿下明示!
元治毫不惊慌,似乎早有准
备即刻下令。
“区区五百人而已。急调内廷诸卫入太极门围剿。”
荀玄微放下笔起身“五百人虽不多于宫禁要地哗变只怕会惊扰了各方。殿下召萧昉入宫罢。他手里可以调动的兵马不少。”
元治却不同意。“两千内廷禁卫**不了区区五百人?不必萧昉插手!”
荀玄微的目光多了深思落在第二份圣旨上。
四位辅政大臣名录第四位从缺没有统领京畿治安的司州刺史萧昉。
元治传下围剿之令压抑着激动神色大步过来。
“荀君这可如何是好。”他故意叹息“东宫禁卫哗变逼宫太子阿兄果然有谋逆之意啊。犯下谋逆大罪之人如何看守祖陵?”
荀玄微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意往下道“殿下说的是。既然犯下了谋逆大罪显然不能放回冀州看守祖陵龙兴地了。遗诏还是要改。”
“荀君请动笔。”
荀玄微坐回书案后又换了张空白黄绢重新提笔书写。
“东宫禁卫这些日子都安分守己为何今夜突然哗变?方才见殿下应变镇定自若可是提前知晓了什么消息?”
元治坐在对面目光炯炯盯着正在书写的新遗诏矢口否认知情。“或许圣驾病情不稳的消息泄露出去了?亦或是有逆臣暗中勾连。小王不得而知。”
他一口否认荀玄微也不再追问。执笔挽袖写下:
“太子谋逆逼宫悖逆难赦废为庶人幽囚掖庭。”
吹了吹淋漓的墨迹推过去对面“殿下觉得如何?”
元治盯着“幽囚掖庭”四个字迟疑道“这……犯下谋逆大罪只是幽囚于掖庭不妥当罢?万一他以后……”
“幽囚掖庭”四个字被涂抹去了。修长有力的手提笔蘸墨另写下冷冰冰的十个字“念天家典德赐衣冠全尸。”
元治鼻息粗重执掌生死的激动战栗感蔓延全身。
“如此甚好!劳烦荀君撰写一份。”
荀玄微提笔撰写的同时不动声色提起“今夜不安宁宣慈殿老太妃那处的羽林左卫莫要撤去了。”
元治支吾了一声含糊应对过去。
有些事他并未对荀玄微直说。羽林左卫其实早已经秘密调走了大半。
圣驾身体眼看不好或许撑不过今夜他已经秘密调动了内廷诸卫着重把守千秋门和万岁门
皇伯对他推心置腹的一番话令他心神
震动深以为然。寒门天子初登大位需要杀鸡儆猴。荀玄微他要留下那就先动萧昉。
圣驾宾天之夜就是萧氏倒塌之事。定以谋逆大罪收回司州刺史的兵权以兰陵萧氏的血震慑天下士族立下他元治的赫赫威名。
看护宣慈殿的兵力原本只剩下一半了。
应对东宫哗变又抽走一半。
剩下的那点兵力也不是为了看顾老太妃的……而是要趁夜替他秘密做妥一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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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是卑职!”宣慈殿门外有道耳熟的大嗓门响起“羽林左中郎!卑职奉命看顾宣慈殿多日了!我等受命保护老太妃和小殿下绝无异心!”
阮朝汐扬声问“何人命你来保护老太妃和小殿下?”
“自然是守卫内廷的宣城王殿下。刚刚紧急传令过来。”
门外羽林左中郎焦躁地高喊“刚才那阵喊杀声郡主可听见了?今夜有贼逆谋反逼宫正在攻打皇城!”
各处殿室传来震惊的呼声。
“慢着!”阮朝汐喝止了两名急于报信的内侍“何方贼逆攻打皇城?”
“情势紧急不能再耽搁了郡主赶紧开门放卑职等进去细禀!莫要延误了时机!”
阮朝汐提剑冒雨走下台阶。
头顶雷声隆隆不止雨势一阵大一阵小各处廊下挂的灯笼在雨里显露朦胧的光。走出十几步肩头便湿透了。白蝉急忙撑着伞追上去。
宫人从各处聚拢有的撑伞有的顾不得撑伞手里各自紧张握着之前分发下去的**。
“一两句话足够说清楚了。”阮朝汐站在庭院水洼里冒雨喊话。
“你们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下午我问羽林左卫为何突然调动兵马调动去何处你们也支支吾吾不肯说。现在我再问你一句宣城王下令的原话是什么?说给我听。”
门外没了动静。
守门的内侍凑去门缝往外张望片刻后忽然整个**跳般往后猛退几步捂着胸口摔倒在地上。
众人齐声惊呼!
一截雪亮的剑尖从门缝里直**来带着淋漓血迹从上往下直接一个劈斩动作!意图把门栓斩成两截。
但门栓新换了精铁制劈斩之下纹丝不动反倒把剑身震开。外面的人见劈不动随即上下拨动起铁门栓意图把铁门栓拨去旁边。
又几把刀剑**门缝迅速上下拨动试图撬开门栓。动作极快门栓瞬间便被撬去边上摇摇欲坠
有人在门外高喝道“把门推开!”
阮朝汐心里一沉。事有诈!刚才那套说辞都不可信。
她疾步往门边走疾走的动作很快变做奔跑“关门莫让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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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雷声阵阵大雨如瀑。
两份内容截然不同的遗诏一份被元治秘密收藏于怀中另一份被他卷起握在手中匆忙往寝殿方向行去。
圣驾从早上就大不好了眼看着撑不过今夜。趁着圣驾还有意识当面看过一遍当众亲口承认遗诏无误从此定下乾坤。
荀玄微起身目送元治离去。密室里只剩下两人武泽仔细关好门拂去身上几滴飞溅雨点附耳悄悄说了几句。
“原来如此……”荀玄微点点头“多谢告知。如今看来
武泽叹息道“荀令君能够避开这场滔天祸事已经是大幸。顾不得其他人。”
荀玄微轻轻笑了声转回书案坐下。
“天家寒门出身忌惮士族我看得出。但治理天下岂是简简单单一句‘杀士族’能解决?我只听闻以仁治国以民生治国未曾听说以杀治国的。”
他随手拿起一份新的空白绢书卷轴拉开摊在书案上。
“这些年过江南渡的士族门第有多少?带去南边的族产资财、经史古籍、部曲佃户有多少?杀尽一姓士族、攻破一处坞壁容易。随之而来的是大批中原士族舍弃坞壁离乡背土惊恐南渡。失去了坞壁庇护的乡郡流民四散田亩抛荒流寇横行四野百里缈无人烟。南边反倒兴盛昌隆自诩为天命所归。这是朝廷想看到的局面?”
“这……”武泽呐呐地道“我自小入宫未去过乡郡地方。朝堂上的事还是得荀君拿主意。”
“不。现在是大长秋卿拿主意的时候。”
武泽吃了一惊。“如何说?”
修长的手再度执笔蘸墨。
指节点了点空白绢书荀玄微淡淡道了句
“已然有两份遗旨为何不能有第三份?圣驾属意皇六子梵奴。大长秋卿……拨乱反正的机会就在眼前。”
“你我扶持小殿下登基大长秋卿立下拥立之大功我以此身报效朝廷。将来去了九泉地下大长秋卿你亦无愧于圣驾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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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瀑从黑沉夜空洒落天地。宣慈殿长廊悬挂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还有三两盏未熄灭成为黑夜中仅存的光
芒。
几个回过神来的宫人扑过去就要插紧门栓,但门外不知多少人在合力推门,厚重大门发出沉重声响。一点点地打开,隔着敞开门缝可以看到门外羽林将士的脸。
就在这时,李奕臣疾奔到门边,双臂肌肉隆起发力,暴喝一声,才推开少许的包铁厚门再度轰然关紧,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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