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流浪笔记》
韩竞敏锐地睁开眼,房间里光线很暗,夜里外面下了雾,从未拉严实的窗帘向外看,世界朦胧得像一个鬼都。
深蓝色毛线崩直,从他的手腕向窗边延伸,那里站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韩竞下床,走到黑影背后,低低开口:“睡不着吗?”
那人没有反应,也没转头。
又梦游了。
韩竞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说:“回去吧。”
叶满没有反应,也不动,空洞的眼睛像是看着什么,但眼前什么也没有。
“小满,”韩竞问:“你在看什么?”
小城深夜的死寂为室内落下一层霜,叶满的手很凉。
“你别哭了。”叶满蹲在白茫茫的世界里,无奈地看面前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心里很不耐烦,厌恶极了。他很少对人有这样浓烈清晰的厌恶,因为每个人都是复杂个体,他无法清楚判断。只是对这个孩子不一样。
“我很讨厌你,”叶满对那个嚎啕大哭的孩子说:“你越哭我越讨厌你。”
小男孩儿哭得更厉害,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胡乱蹬腿儿,鼻涕眼泪糊了一身。
叶满心里涌上一股子恶心,他说:“能不能放过我?别再阴魂不散了。”
叶满忽然抬起手,向前推。
推到了韩竞的胸口。
韩竞没动,叶满也没感觉。
“我想重新开始了。”叶满说。
那句含混不清的话进入了韩竞的耳朵,他认真盯着叶满,试图弄清楚他的梦,可他没听懂,叶满也没再出声。
“所以,”叶满说:“别再跟着我了。”
小男孩儿站了起来,垂着头,在白色的世界里转身离开,越走越远,直至白色变成黑。
叶满又觉得好难受,他觉得自己丢了什么很重要的部分,猛地向前追出一步。
可刚刚的平地忽然变成了万丈深渊,他一下踩空,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坠落。
眼睛猛地睁开,他浑身都在发抖,大喘着气。
他躺在床上,房间里开着氛围灯带,光线柔和。
韩竞坐在他身边,手上拿着个小瓶子,周围一股子酒味儿。
叶满转头看,韩竞手上那个小瓶里面的酒精从透明变成了红色。
“醒了?”韩竞问。
叶满局促地坐起来,点点头。
韩竞倾身过来,抬手撩起他的头发,叶满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乖乖不动然后觉得额头上一凉。
他转动两只眼睛往自己隐隐作痛脑门儿上瞧像极了一只好奇小狗。
片刻后他把手伸向韩竞的颧骨。
韩竞微微侧脸方便他碰自己。
深夜里酒店房间很宁静叶满的心跳渐渐变得很缓、很慢。
“笑什么?”韩竞问:“刚刚做噩梦了吗?”
叶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说:“醒过来就看到了你高兴。”
韩竞微愣张张嘴正要说什么叶满只碰了一下就克制地收回手低头看那一小瓶酒问:“为什么它变成了红色?”
韩竞继续给他揉已经有些发青的脑门儿说:“里面是藏红花。”
叶满:“哦。”
他脸色苍白眼神疲惫盯着那瓶酒发呆。
韩竞站了起来走过来叶满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给他空出位置。
“困吗?”韩竞问。
叶满摇头:“睡不着。”
他刚从恶梦里醒过来不敢继续怕把梦接上。
韩竞:“捏捏背?”
叶满摇头。
韩竞:“给你讲个故事?”
叶满大大的耳朵微微一动:“什么故事?”
他喜欢听故事。
韩竞把藏红花酒瓶盖递给叶满在他草绿色的床单上坐下。
“那就讲个藏红花的故事。”韩竞说。
叶满把另一个枕头抽过来靠在韩竞那边的床头然后在自己枕头上躺下做好听故事的准备。
他今天穿着柔软的米色家居服针织的散开的短发搭在鼻梁上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乖巧。
韩竞靠着枕头手臂撑在床头侧身低头看他声音低沉懒散:“在很久很久以前……”
叶满试图快点从刚刚的梦里挣脱罕见得话多:“多久以前?几千年前、几百年前、还是几十年前?”
韩竞实在不太像一个会有耐心讲故事的人他那紧贴头皮的青茬儿和过于硬派深邃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更适合做一个沉默寡言的酷哥儿。
可现在这样一点也不违和。
韩竞:“那年我应该是十八。”
叶满:“那我就是九岁。”
韩竞挑挑唇说:“嗯
深夜忽然醒来对叶满来说并不陌生一般这种情况下他很难再次入睡往往会伴随呼吸困难和严重焦虑但他现在心跳很平静他看着那个青海男人英俊的侧脸听
他说话,就像回到了姥姥小时候给他讲故事的时刻。
在很久很久以前——童话里好像都是这样开局的。
那个阳光把阳历牌煎成蛋黄色的年岁,小叶满孤零零待在被爸妈锁起来的家里,搬着小板凳坐在囚笼一样的窗前。
他小时候甚至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书桌,写作业要趴在爸爸喝光的啤酒箱上,蛋黄色的夕阳透过防盗铁筋,一格一格落在他的语文课本上,上面画着七色花。
他的生字没有写完,又发起了呆,那个陈旧的、一个年代特色的木窗上,苍蝇在玻璃上练滑步,叶满的思绪飞啊飞,想着用七色花瓣许什么愿,要先摘下紫色的花瓣,因为他不喜欢那个颜色。想着想着,又跑神去想紫色的花瓣会飞去世界的哪个地方。
那时,天空最后一抹夕阳也照在了祖国某段公路的一段,藏红花的紫色花瓣坠落地面,落在了黑漆漆没有丝毫情绪的少年眼里,转瞬寂灭。
“我十八那年第一次遇见侯俊。”韩竞幽静的目光与他对视着,说:“那会儿还没开大车,只在路上做一点小买卖。”
叶满:“拉萨那个男孩儿的哥哥。”
“我们从伊朗商人手里收藏红花,”韩竞点头,低低说:“在中尼边境贸易市场收,再转手卖,赚取中间差价。”
叶满:“为什么……进口的藏红花更好吗?”
韩竞:“藏红花最早是从印度流入西藏,所以被叫藏红花,世界上最大的藏红花产地是伊朗。我们也培育,但因为种植气候要求苛刻,产量少,现在我们买到的藏红花也大部分来自伊朗。”
叶满呆了呆,说:“是这样吗?”
“在拉萨出差的时候,领导买过,买了两千多块的就那么一点点……”他眨眨眼,说:“卖家说它是来自海拔五千米以上高寒地区长出的藏药。”
韩竞:“骗人的,你买了吗?买了我去给你要回来。”
“没,”叶满说:“我用不上。”
韩竞:“早些时候用纸条、玉米须染色**,现在少了,多数都是用劣质藏红花染色后卖。”
韩竞总是很耐心,跟他这个笨蛋解释过后,继续了下去。
他说:“我们是第一次出现在那个市场上,偶然听说那里有藏红花,就决定去看看。”
九岁那个春天万物复苏,花也开了,那时农耕地少,出门还能看到大片大片草原,叶满满草原找,找不到一朵七个
花瓣都不同颜色的花。
他百无聊赖地躺在草地上一片一片摘下白色野花的柔嫩花瓣慢慢举起手臂展开苍白细小的手。
花瓣被透明的风带走吹啊吹吹到了遥远的西北高原。
白色坠落高原雪山垭口落在那个高大内敛的年轻人指尖转瞬化成水掌心的藏红花龙头凤尾完整干燥就着指尖的水痕搓过花丝没断。
他抬起头来看细细碎碎的雪落了下来天空却晴着。
“好好好就这个价格我们把货物都给你。”
“以后你想要买就联系我们。”
“你们真是好人。”
那两个伊朗商人非常热情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
韩竞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不是货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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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没有打消收下的打算能用这么低的价格收到这样品相的藏红花非常划算。
他付清钱伊朗商人欢天喜地连连感谢当天就离开了。
韩竞那时就察觉有人跟上了他们眼睛好像遍布在整个市场里同伴走过来低声提醒韩竞也没打算久留准备和同伴装车就走。
边贸市场上有不错的货物他们买了不少都装了车。
夕阳漫天时边贸市场仍然热闹他们驱车离开。
“是谁在跟着你?”叶满有点紧张。
韩竞弯弯唇说:“收藏红花的。”
车在经过高山垭口时猛地失去控制边上就是奔腾的河谷那时已经离开市集一个小时左右抵达的地方已经远离人烟。
韩竞迅速转动方向盘试图稳住车身几个同伴扶住车门默契地准备如果韩竞控制不住就在车坠落河谷之前找机会跳车。
从头到尾几个人没有任何慌乱像是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惊险。
石子跌落湍急的孔雀河转瞬被卷入看不见影子车轮险险停在崖边三个人下车看向来路几辆车从山上冲了下来迅速把他们包围车上下来了十几个人。
叶满想象力很丰富只需要一点语言他就能还想象出个个场景韩竞说的话很简洁没像叶满想的那么多。
“他们**了吗?”叶满问。
韩竞:“比那严重想**。”
叶满不敢相信:“就因为一点藏红花?”
韩竞:“他们常年在那里做生意那儿的藏红花都是他们收价格压得
很低所以我们收的时候那些商人那么高兴。”
叶满:“你赢了?”
韩竞:“人多打不过。”
叶满抿起唇。
韩竞语气慢悠悠的还有点懒
“纠缠了十来分钟被打得挺惨逼到了河谷边上”韩竞垂眸看叶满布满血丝的眼睛说:“没办法了下面太深没退路就只能跟他们谈判。”
他们可以把藏红花和钱都给那伙人用来换他们三个人的命但是那群人不要钱也不要所有人的命。
领头的拎着钢棍走过来指向韩竞说:“能挨住我一下我就放你们走。”
同伴不让韩竞过去可韩竞没什么选择了。他那会儿脾气非常硬整个人很深沉、满身野性人看不过眼觉得他太狂是越看越生气。
韩竞走过去很快被人压住跪在地上。
领头的吐了口唾沫拎着钢棍高高举起来。
对准的不是他的背也不是他的胸是他的头。
叶满屏住一口气瞪大眼睛看他。
韩竞:“后来侯俊来了他从市场回来路过跑过来用胳膊硬挡住了往我脑袋上砸的钢棍。”
叶满:“……”
韩竞真不太具备讲故事的天赋。
叶满想的是这样的——
就在钢棍快要落下去的时候路边停下一辆大卡车里面跑出来一个斯文但精干的男人。
他跑到现场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在钢管落下的瞬间扑上去把自己的胳膊扛在了韩竞脑袋上当时骨头就断了。
可韩竞保住了命。
“侯俊你别多管闲事。”领头的骂骂咧咧:“赶紧给我走!”
侯俊一脚踹开按着韩竞的人挡在他面前气势丝毫不弱:“他还是个孩子。”
领头男人骂道:“是他抢了我的生意!”
绿玉一样的孔雀河水堆起一层层的雪躺在深深河谷声音轰隆隆震耳。
雪沫子飞到天上又变成冰花飘飘扬扬洒落黑天里乱七八糟的车灯照射**处人们对峙着。
侯俊侧头问韩竞:“抢了什么?”
韩竞撇开头冷冷道:“藏红花是我们买的。”
侯俊没让他继续说下去直视那群亡命徒的头儿:“藏红花归你们放他们走。”
“凭什么?”那人火大道。
侯俊:“那就叫占堆过来。”
那
群人竟然没再说什么拿上藏红花离开了那里。
那是韩竞和侯俊第一次见面。
叶满问:“占堆是谁?”
韩竞:“一个管理市场的当地人地位很高侯俊和他是朋友。”
叶满问:“你和小侯哥哥之前见过吗?”
韩竞:“头一回见。”
叶满:“他为什么帮你?”
韩竞:“因为他恰巧看见了。”
叶满:“如果砸在你头上会怎么样?”
韩竞笑笑叶满的问题他一个一个地答一点也没有不耐烦:“我就没机会给你讲故事了。”
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救命之恩。
叶满翻身趴在枕头上双手撑着下巴说:“他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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