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跟阿萝约定好了，却一个人偷偷跑掉。”

“是我不该把一切事情都藏进心里，想着自己能处理好所有，结果却被命运推着向前，没能来得及回头看阿萝一眼，也没能来得及好好跟阿萝告别。”

昭翎的声音很轻很轻，水色的眼眸里流淌着晶莹的温柔和歉疚。

她轻轻捧起云萝的脸，为这场迟来了十八年的重逢画上终点。

“我知道，是我把最好的阿萝永远留在了过去。”

昭翎叹息着，近一步凑近了云萝，试图将自己微渺的、虚无的温暖传递给怀中被在冰天雪地里独自行走了很久很久的花朵。

明明是开在春日的紫藤萝，却被人抛弃在彻骨的寒风里，冰雪将她掩埋，寒风将她冰冻，岁月将她禁锢，那朵自由盛放的紫藤萝，就这样被丢弃在霜雪的荒原里，再也没能走出来过。

“对不起，阿萝，都是昭翎不好。”

昭翎用力抱紧怀中颤抖的身影，对方脸上的泪珠从相逢的那一刻便没有停止过，此刻更像是大雨倾盆，而她却是被硕大的雨珠从枝头打落的花束，满身皆是狼狈。

“阿萝，来选吧，”昭翎的眼里满溢着悲伤，脸上却露出一个再是温柔不过的笑，她的眉眼轻轻弯着，像是从前每一次让云萝做选择一样，只是时光独独绕过了她，“如果你想试试，我会陪着你。”

“——但如果你累了，我也会陪着你，就像从前一样。”

昭翎的目光中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她没有放开云萝，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抬起手摸了摸云萝的头。

四周传来警惕的目光，她却丝毫没有在意，神女也好，国师也罢，她的职责早在向上天献祭的那一刻便全然归还，至少在此刻，在这个短暂的重逢里，在她的灵魂即将消散的瞬息，她想成为昭翎。

云萝的昭翎。

不是什么神女，也不是什么国师，更不是谁的徒弟、谁的孩子，她只是昭翎，云萝的挚友，昭翎。

而且——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昭翎也记得，并且愿意相信云萝还是曾经的那个云萝，那个意气风发，快意恩仇，受伤了会哭，开心了会笑的云萝。

世界上最好的云萝。

昭翎如此坚信着。

在她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云萝也是这样回应的。

在见到昭翎的那一刻起，她就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计划再也没有成功的可能。

哪怕时光会被湮没，记忆会被倒转，哪怕她已经为了昭翎的复生谋划了十八年，六千多个日夜，哪怕这六千多个日夜里她无时无刻不在埋怨昭翎的残忍。

但不得不承认——

在见到昭翎的第一面，她就知道自己再也拒绝不了这个人。

所以她在镜子前面练习了数百次，只为给昭翎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虽然她还是搞砸了，但一见到对方的笑，一见到仿佛雕塑一般的少女露出那样生动的表情，哪怕只是唇角轻微上扬，也让她激动了很多天。

那之后，云萝每天都要求着父亲带她出门寻昭翎，哪怕要在对方的门外等很久很久，等昭翎做完早课，用完膳，做完午课，只剩下零星的时间与对方想见，云萝也会由衷地感到欢喜。

为了追上昭翎，云萝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却在某个迷茫跌宕的瞬间被蛊惑，将这个她在世上最最在意的人弄丢。

尽管对方并未对自己的背叛表示失望，甚至还很认真地表示只要云萝愿意，两人永远都会是最好的朋友。

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当初的阴差阳错在她与昭翎之间划下了一道天堑，她哪怕再努力，再绞尽心机，也无法换来期盼的情感。

无望的情绪折磨着她，让她在某个再也不能接受的瞬间选择了逃避，她狼狈地逃走了，昭翎却还在原地等着她，甚至为了让她不再生气，每天都竭尽心力想着让她消气的方法。

她送来的书信、零嘴、小玩具很多很多，没有一天间断过。

可她却不愿意听，也不愿意看，而是将自己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整日里为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哀怨。

她拒绝听到昭翎的消息，于是等她听闻昭翎被押送到沅县，等她听到昭翎为了百姓自愿献祭，这才惊觉，那些她疯狂想逃避的情感，那些她尚未说出口的情感，终究是来得太迟。

她惊怒、悲伤、消沉，又在空荡荡的梦境里撕扯着破碎的灵魂，可她没能再见到昭翎，昭翎一次都没到来过她的梦里。

好像没有比这更令她难过的事情了。

云萝想。

可昭翎想让她活着。

无边的混乱中，云萝只记住了这个念头。

在药物也压不下的躁动与连绵的呓语中，她勉强振作精神，找到了两件能让她活下去的事：一件是帮昭翎复仇，一件是把她弄丢的昭翎找回来。

为了这两件事，她筹谋了十八年，双手沾满了许多无辜的血腥，从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她脸上的那一刻，云萝就知道，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

昭翎不会原谅她，云萝也不会。

可她还没有帮昭翎昭雪，也没有把昭翎从冰冷的地狱里拉回来，她不敢睡，也不能睡。

可是，可是——

云萝近乎哽咽地想着。

可是她想了十八年的昭翎回来了，昭翎没有责怪她，还给了她选择。

每一个选择，她都愿意站在自己身边。

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云萝的手用力攥紧，指尖掐进掌心的肉里，流淌出鲜艳的红色。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她轻飘飘地从自己的人生路过，随意地留下一点温柔，又随意地抽离；可当你以为她走了的时候，她又在某个出乎意料的瞬间回到了自己身边，还捧出了自己的一整颗心脏。

热乎乎的心脏，让她的心也忍不住一道雀跃起来。

好像过去的那些委屈，那些痛苦都在一瞬间被抹去。

仅仅是因为，你牵挂的人，她心里也有你。

你偏爱的人，她也将整颗心脏都给了你。

最重要的是，你爱的人，她也爱你。

云萝喉咙里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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