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猜不出来，早在魔族那里江熠就见识到了解仪的手笔，解仪悄无声息封印了魔族，身为亲徒他们一无所知，那掐去一段历史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安和宗在解仪手上发展壮大，身为修真界第一宗门，它能做的远超世人想象。

更何况季照安话里话外明显省去了许多细节，问起来就是“有人”、“具体不清楚”，能让季照安含糊其辞的，大概率和他有关。

始州大陆能和永沧大陆互通是因为黑渊之上的传送阵，现在传送阵被毁，黑渊消失，魔族被封，总不能三件事互不相干、是三个人做的。

辛炎还想挣扎一句，刚开口就被江熠堵了回去：“叨扰长老了，江熠告辞。”

“？”辛炎气的胡子乱飞，“你小子给我站住！”

已然跨出一步的江熠不解回头：“长老还有事要交代？”

辛炎气笑了：“好歹我也是你长辈，用完就扔？你师父就这么教你的？”

江熠垂目敛眉：“长老说的是。”

“……”辛炎快要没了脾气，“你准备怎么带照安回来？真如那日所说的拔蛊虫废修为？”

“是。”

辛炎脱口而出：“不妥。”

江熠抬眼：“长老还有更好的法子？”

辛炎眉头皱的死紧：“你这是要断他的后路，你亲手带出来的徒弟，怎么下得去手？”

江熠笑了笑：“自幼我便与他说过，绝不能入魔。”

辛炎：“魔修也并非都是罪大恶极之徒，照安还未曾做出过什么恶事，你……”

“长老。”江熠打断他，不咸不淡道，“谁都可以入魔，唯独我门下之人不行。”

辛炎横眉竖眼：“你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我不曾认下。”江熠语气平静，不轻不重落在山间，“想自在地入魔，他该先废去平遂峰所学，我才认我与他再无关系，但真到那时，就不止是废去修为这么温和了。”

辛炎蓦地噤声，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轻的后生说到做到，绝无转圜余地，他尚在愣神，江熠又问：“长老方才所说，是指三千年前么？”

“我说什么？”

“魔修并非都是罪大恶极之徒。”

“……”

两人一高一低静静对视半晌，辛炎心惊肉跳地收回视线，佯装无事地负手向山顶走去：“老夫跟你这小儿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走了，没人送你，自己回吧。”

*

三日后，阴阳谷。

沙漠和冰原相邻铺开，截然相反的环境，在目之所及的地方井水不犯河水地做起了邻居，黄白分割线清晰地贯穿地表，一面烈日炎炎，一面寒风刺骨。

季照安百无聊赖地坐在冰原上，看一臂之外的黄沙漫天，传讯给杜兴：“你们到哪了？”

灵力层隔开厚重的黄沙，这地方实在不适合御剑，照顾到诸家弟子，偌大仙门徒步行进，杜兴跟在江熠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沙地上，愣是只能听到接连不断的沙沙声，肉眼目之所及仅能看清方寸之间的两三人而已。

杜兴余光瞥着他前方的无忧长老，做贼一样将灵力顺进玉牌：“我哪儿知道？这沙漠邪门的很，太阳都一个时辰没变过位置了，怎么辨别方向？”

季照安：“啊，你们还在那边啊，那我是等你们还是过去找你们？”

杜兴一脑门问号：“什么叫我们在这边？你在哪？”

季照安看了眼周围：“冰原。”

杜兴：“？？？”

隔着玉牌季照安似乎都能看到杜兴的满头疑惑：“阴阳谷阴阳相对，沙漠对冰原，很难理解吗？”

杜兴：“谁没学过一样，我是想问你怎么去的？”

季照安：“不才，进来飞了四个时辰了。”

“你来挺早啊。”

“要不我过去找你们吧。”

“我都不知道我在哪，你怎么来？”

“孟林呢？我拿的他的玉牌，他总能感应到的吧。”

“托你的福，那倒霉蛋还在顺灵峰抄宗训呢。还有，你当对付魔修是儿戏呢？仙门各宗带的要么是亲徒要么是能力出众的弟子好吗，孟林他们一个都没来，你不会没想到这点吧？”

季照安：“……”他果然是脱离仙门太久了。

杜兴做贼心虚地快速扫过一圈：“我们在东妖境外分成两个方向，七成去了魍魉谷，剩下三成来了这边，我看这是要灭了魔修的架势啊，你要不还是别来了，躲远点吧。”

季照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细雪，漫不经心道：“为什么？我也想揍那几个魔修。”

杜兴翻了个白眼：“我怕你先死在仙门手中，我一个人可救不了你。”

季照安笑嘻嘻道：“那不是还有江熠吗。”

杜兴听得心一梗，同一时间，江熠忽然回头向后看了一眼，杜兴登时僵成了根木头，心脏险些停跳，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有气无力回道：“我真求你了，能不能好好叫？师父叫不出口叫声无忧长老总行吧？再这么张口就来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我不管了。”

季照安垂下手，正碰到腰间垂在玉佩边的羽毛，想到临走前江熠不动声色的村口驻留，季照安登时心情愉悦，决定大发慈悲饶杜兴一命：“我在向你们那边……”

话音未落，季照安脊背骤然一寒，骨苍瞬时出手挡在身后，一击失败，无边魔气裹挟着风雪转瞬吞没了刚踏进沙漠的青年。

——向这边怎么？

杜兴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听全一整句话，新仇旧恨堆积气性唰地涌了上来，吸了口气没压住，只恨不能揪着季照安的领子当面骂，结果那边怎么挨骂都不出声了。

“……季照安？”

杜兴有心想骂一句“还活着么”，突然想到这谷中诡谲难辨不说，还藏着魔修，这倒霉孩子心底一凉，六神无主抬头，江熠还轻轻瞥了他一眼，杜兴又是一惊，下一刻，江熠脚步一转朝左侧换了个方向。

杜兴和身后众人呆滞一瞬，云家弟子先行上前询问，江熠言简意赅：“有魔气。”

仙门当初为找寻魔修炼制了不少法器，此刻没有任何一个法器显示出周围有魔气动荡，只有安和宗弟子言听计从地跟着走了，剩下的宗门和家族面面相觑，云沉率先挥手示意自家弟子：“愣着做什么，这沙可不是普通黄沙，再不跟就跟不上了。”

他身侧的绿衣女子快速翻了个白眼，抬步跟上：“这么信他，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云沉：“……”

忽然有人出声：“这么多法器都没有预警，他怎么确定的？”

云沉向那边看了一眼，是项家弟子，他挑了下眉：“没人逼着你跟，不信大可自行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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