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澜自个儿掀开帘子，抬头一看，主座往下是长形沙盘，左右两侧分坐着各位大小总管、营主。

他们七嘴八舌地商议如何出兵，派谁打头阵……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小吕，你的手下尽是些新兵，没有作战经验，冒冒失失地送到战场上去，丢了性命不说，还贻误战机。”

吕总管跟对面白脸胡须、体型壮阔的陈总管，两个人手撑在沙盘边上，隔空对着吵：“老匹夫，凭你那群老弱病残？上场给北朝人送人头吗？”

主将高奇与监军萧北辰，虽然与这群争吵的老兵坐在一处，却像两个世界的人。

萧北辰招手唤桑澜过去，递给她一份军报。

“北朝出动十万大军？”桑澜放下军报，怀疑军报的真实性，“整个北朝的男女老少加起来，恐怕都没十万人吧。”

高奇拿着一卷图纸从主座下来，在萧北辰身前的桌前铺开，他指着幽州境外西北二百里的一座城池：“他们在这里驻军。”

桑澜念出声：“果城。”

目光往左边扫过去，果城再往西是漠北的地界，往南是青州与幽州的交接地。

而果城与圈红的漠北都城，相隔八百里。

高奇：“漠北与大夏签订盟约，十年内永不犯大夏。北朝军先南下压境，后面必然跟着漠北军，故而号称十万大军。但漠北至今没跟我们交过手，露过面，算不上撕毁盟约。”

桑澜：“漠北给了北朝什么好处，让北朝人甘愿当前锋？且北朝为何不在大夏秋收时发起进攻，夏天是初生牛羊养肥的季节，此时开战，于北朝百害无一利。”

“漠北给了北朝粮食。”萧北辰开口，“三年寒潮，北朝人的种植本领不足以应对天灾。”

这几年，北朝在粮食上的花销格外多，甚至舍得拿出玛瑙矿交易，桑澜那支红色玛瑙镯的原石，便是出自北朝。

海棠夫人四处行商，将各地的粮价、物价都一一记录在册，价格有波动，必有其原有。异常的起伏，便代表里头有事，这些自然不为外人所知。

桑澜再问：“漠北挨着北朝，没有受到影响吗？”

萧北辰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耐人寻味：“漠北派使臣来大夏议和，临走时带好些个歌舞伎。”

桑澜听懂表哥说的并非是歌舞伎，而是专业农事的行家。替漠北操办之人，应是有谋逆之心的世家。

她啐道：“那么喜欢听曲儿，我迟早砍了他们的头！”

高阔没听出言外之意，双眼盯着图纸：“我们后撤至幽州境内，佯装实力不济，引来北朝与漠北军。我估摸着，青州卫家军已经在开拔的路上了。”

他又一指地图：“如果卫家军出兵迅速。”他在果城左侧画了一个圈，“他们从这里截断漠北军的后路，而我们朝着果城进发。”

“包饺子。”桑澜明白他的意思，“我们的难点在于路上途经古迪沙漠，没有水源，亦没有补给，且沙漠中方向难辨，还有流沙、沙尘暴等，不利于我军前行。”

高阔点头，同意她的说辞，转而分析起幽州军：“论起沙漠作战，骑兵更适宜。但五万幽州军。”

他面色为难：“两万幽州军从未出过边塞，招募来的一万军亦是如此，他们对沙漠作战一窍不通。而借调而来的青州军多是步兵，仅有四千骑兵，算上银甲军，能凑出六千精锐骑兵。”

桑澜：“我听说青州卫家军有一种战车，以人力推动，车前设有盾牌，可抵御敌军的箭矢长枪，后退围成圈，形成防守之势。四年前，卫家军抵抗漠北人，便是用此法带动大军前行。

我们可以先派骑兵打头阵，闪击迂回，大部队则以战车前行，慢归慢，但我军装备粮草远胜于北朝军。如果他们敢硬碰硬，早就打到幽州城下了，何至于现在窝在木城叫嚣呢？”

木城在果城与幽州边境的中间，离幽州八十里地，骑兵一日即可到达。

争吵的大小总管中，有一人大声问道：“桑指挥使，敢打头阵？”他偷听三人讲话有一阵了。

桑澜转头去看，正是方才与吕总管争吵的陈总管，青州兵出身。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向桑澜。

前些日子，桑澜领着银甲军支援吕总管，又救回高将军的儿子。众人知晓她个人武艺高强，却不知她有没有领兵的本事。

萧北辰欲开口拦下。

桑澜回道：“当然敢。”

满帐哑然。

有人认为她仗着出身和银甲军，竖子小儿，狂妄自大；有人惊讶于她的勇气，初生牛犊不怕虎，等着看她笑话。

也有人信桑澜，如吕总管，她心中轻笑其余总管：但凡有人亲眼目睹桑澜一身银甲如利刃般冲进敌军包围圈，所到之处血溅三尺，便不会问出这么个没水平的问题。

桑澜：“本指挥使，麾下一千银甲军，两千战马，人与马皆有战甲。比起诸位，的确更适合打头阵。虽不能保证叫北朝人败下阵来，但绝不会沦为北朝人的俘虏。”

萧北辰望着这些人质疑的目光，心里升起一抹鄙夷。逆党伏击他，妹妹能单枪匹马闯贼窝，一人射杀近三十个逆党。西山有匪，要不是他执意派人跟着，妹妹一个人也能拎回来五位当家的头颅。论起胆量和本事，天底下没几个能与之相配的少年英才……青州卫安晏，勉强算一个。

……

“白师傅，我想来讨要跌打扭伤止血的药材。”

桑澜穿着素衣，提着一篮葡萄到医官帐篷。

白医官听说她要领兵出去，忧心道：“我随你同去吧。”

“不碍事的，我去去就回。”桑澜笑嘻嘻地捧着葡萄放到桌上，“至多一月，一个月我就回。”她拿出怀里的医书，“我还有两个方子没整明白，等回来再问白师傅。”

说了好一阵，白医官被说软了心肠，拿出成品的药物，与桑澜一起搬到车板上，叫人拉回银甲军的营地。

桑澜夜里又提着酒肉去找了一趟白队长，问了好些事情。

白庸咬着猪头肉：“等你回来，我们一起上阵杀敌，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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