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书十三封》
晏醴用身上剩的几个银子兑了这里的货币,买了些药材、面和一筐杏子回来,当然还带了分给邻里们的礼物,也是相当朴实的夹肉馕。
她在滁州城赚的那几箱金子早就花的干净了,先是投资了滁州的房产庄子,雇了佃户,后来又投进了北姑的疫情,拿去蝎盘陀买军粮,最后剩下的一点钱只够在鞍马道买了十几匹良驹,作为混入陈凉大营的诱资。如今,竟就剩下一些散碎银两,不过,还够过活。
有时候,晏醴常常怀疑自己就是个漏财的命,当不了小金库,一有点钱就全顺着手指头缝溜走了。好在,总也饿不死就是了。
在这些邻里里,晏醴尤其记得海日大嫂,就是她在他们刚来时借给他们被褥和米面。今日送夹肉馕给她时,她径直跑去门口地里搂了一把小青葱,硬要她收下。她并邀晏醴在她家吃饭,她将做一桌好菜招待她。晏醴以回去照顾重病的夫君为由多谢了她的好意。
晏醴回了家,放好购置的诸多东西,便又来到霍斟榻前,她发现自己现在离不得他半刻,只要稍微一走远,就开始莫名的心慌,不安和急躁会在身体里乱窜。
然而,只要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感受着他均匀有力的呼吸,一池平稳的秋水就能抚平躁动不安的心。他是她的安心佛。
犹豫片刻,晏醴下意识看了看四下,柔软的唇瓣就点在少年的额头。
晏醴很满意,蹦蹦跳跳提着篮子去灶房煎药去了,她没看见,紧闭的眸子上长睫轻颤,如蝴蝶振翅,风吹破那扇破旧的纸窗来,鼓鼓地透着风。
晏醴在配药、煎药上已经炉火纯青,但……要是论起做饭,冥思苦想半天,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她发现自己还是只会煮粥。。。
毕竟之前在天京小院时,她也给霍仲霍斟父子做过别的,譬如辣椒炖苦瓜、苦瓜拌甜瓜,还有甜品:甜瓜皮烧饭,等等。结果他们都不喜欢,勉强吃下去也会上吐下泻。
虽然晏醴从没对自己的厨艺表示过怀疑,但是她想:霍斟的肠胃吃不了她做的菜,他如今这么虚弱,还是不要让他吐了。
于是,冥思苦想了半日,最后出炉的还是一道粥,这次可不是白粥,是青葱杏肉粥。
晏醴先舀起一勺细细品味,入口即化的米粒煮的烂烂的,配上一口咸香的青葱和软腻甜滑的小杏肉,一口下去,米粒颗颗入味,弥漫着果香。咸甜搭配,饭力加倍,晏醴瞬间就被自己精湛的厨艺折服了。
将粥和汤药端到里屋时,香气四溢,汤药苦涩的药香和青葱杏肉粥的香气萦绕,小屋里顿时充满了家的味道。
慢慢托起霍斟的头,将他揽进怀中,晏醴几乎用自己全部的力气支撑着他瘫软的身体。这次她在汤药里放了从市集上买回来的花蜜,放了足足五大勺,就不信霍斟还不肯吃药。
花蜜立了大功,这回喂他吃药时总算乖顺些了,一勺一勺喂下去,足足喝了有大半碗,粥也进了不少。
晏醴满意的把他安置好,就在床沿边托着脑袋呆呆地看他。
刀削的下颌,高挺的鼻梁和秀气精致的鼻头,只一双最魅人的眸子闭着,甚是可惜。
“我走后,你又瘦了不少,又整夜整夜的看军务,还没好好吃饭吧!”晏醴自言自语,“阿哥,我还能这样叫你吗?你一定生我的气,待你醒转后,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霍斟的伤势很重,会极为棘手,也很折磨人,却并不致命,他终究会醒来。只是醒来的结果是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晏醴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有那么一刻,她竟然不想他有朝一日醒转过来,真是疯了……
她好怕,好怕,从来没有这么害怕面对一个人……
突然,霍斟头向外一歪,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他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晏醴惊诧于这一幕,慌忙搭上他的手腕,试探他的脉搏。
脉如雀啄屋,几下急促,几下和缓,忽又停滞不动——这是典型的中毒的脉象。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
晏醴迅速扒开霍斟的上衣,撕烂他的纱布,抹了一指他伤口上的血水,凑在鼻头闻了闻。
没错了,是一种毒经上记载的陈凉的古法毒药——归巢。
传说这种毒药性寒,毒性刚猛,融入血液后就会在身体的各个经络处聚集,等到聚集到足以紧紧锁住经络关窍,中毒之人就会一点点失去活动能力,最开始,是丧失五感,渐渐麻痹呼吸,直至窒息。
归巢之毒在霍斟的伤口上,那应是陈凉人抹在箭矢和兵器上的,只需要划破敌人的身体,对方便必死无疑。
好狠!晏醴握住霍斟冰凉的手,心尖在发抖。
突然,忆起那天,祁涟说过,眠虎坟中毒气萦绕,没人能活着出来。
但是,她与霍斟已经从眠虎坟出来两日了,他现在才毒发,自己也并无异感。
自己没有毒发倒不足为奇,从滁州城出来时,她曾吞了郁雾送的还魂丹,能够百毒不侵。倒是霍斟,为何会现在才毒发?
仔细想来,也只有一种原因:霍斟偷袭军营,受伤后就立刻将陈凉援兵都引到了眠虎坟,在这里决一死战。归巢之毒正好与眠虎坟中的毒雾相抗,以毒攻毒,所以才能撑了这么些时日。
他似乎极痛苦地皱起了眉头,面色逐渐发青,握着他的手攥的越来越紧,晏醴小心捧着哈气,却怎么也捂不热,她更加心焦。
没时间了……
“如果再有一颗还魂丹就好了……”晏醴迟疑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即刻飞身冲到小柜前。
柜门打开,晏醴取出霍斟的死归剑,双手捧到他身前。
这把剑是从小跟着霍斟的,晏醴知道他十分爱惜,她每天都会擦一遍,如今已经擦去了血渍和泥垢,变得纤尘不染。现在,她要用这把剑,用自己的一身血,救他!
横眉立对,霎时,她拔剑出鞘,片刻不犹豫,直直割上自己的手腕。
只听一声清脆的皮肉绽开声,鲜血顺着手臂哗啦啦滴到药碗中,疼痛让她清醒,她竟然笑起来,笑的开怀:“阿哥,我说过,我绝不背弃你。”
还魂丹的药性早就散到了她的血液里,既然再也聚不起一颗还魂丹,那就把这一身血喂给他。
结果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或许会血枯而死;她也曾中过不少毒,失去了这一身还魂血,或许她体内的毒素会一涌而上,寿数无几;也或许,还能好好过完这一生……
一碗又一碗喂下去,晏醴已经无力软塌在霍斟臂弯里,头枕着他的胳膊,自顾自喃喃:“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爹爹……”
他的唇轻触着晏醴的手腕,鲜血流进口,染红他苍白的唇,似乎真的面色红润了些,晏醴慌忙探他脉息。
探到刹那,她深深敛眸,垂着头,只长舒口气。
平稳了——脉象正常了。
吻上他的唇,依依不舍地放开,晏醴再也没有了力气,简单处理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终于靠在霍斟身边沉沉睡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潺潺的流水奔腾不绝,它们终会聚成宽浅河谷,交织成江河,汇入大海,在海沟里翻腾交融,与来自彼岸的海水缠绕炙吻。
换了毒血,解了毒,霍斟也还是沉沉睡着,晏醴却并不着急,她依旧在霍斟的身边自言自语,给他喂药,擦洗,养头发。她还用灌木枝编了个小藤椅,暖和时便抱着霍斟到小院子里晒太阳。每当她握着霍斟的大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仿佛这样才能踏实一些。
放血醒来以后,晏醴吐过一口黑血。她给自己把脉,果然不出所料,没有了还魂丹的压制,百毒反噬得更猛烈。所幸,毒性互相克制,她还能撑几年。
这样,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她想,还能做很多事,改变很多不公,还能,陪他很多年。
这日,晏醴坐在霍斟床前,想着过去和今后的命途,她撑着头,絮絮呢喃:“我与你说过吧,我的名字,‘醴’,是晏思源给我取的,那日我出生,他喝了一夜的酒到天明,所以取了这个‘醴’字,是酒的意思。我没跟你说过,我还是苏息的时候,小姐曾与我说,她的名字‘醴’,是‘益龄仙井合,愈疾醴源通’的意思,有延年益寿、泉水源通之表。呵,是不是很可笑?”
她像只舐爪的猫儿,俯下头用柔嫩的脸颊在霍斟手背上蹭了蹭。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名字的由来,我却有些忘了,那句诗如何念的?斟……”
良久。
“自洗玉舟斟白醴……”
极微弱的声音从榻上传来,晏醴正贴着他的手背。
听到熟悉的声音,晏醴讶异转头,晃晃然对上一双灰蒙蒙的略显疲惫的眸子。
她握着霍斟的手陡然间松开,他的手便在半空失落,跌回榻上,撞到床沿。
霍斟的声音极弱,他似是吃痛,沉沉道:“你干嘛?”
晏醴却退后一步,急喘着气,呆呆地盯着他。
霍斟也痴痴望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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