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意不敢再逗留，转身就要离开这危险之地，却听帐外传来一声巨响，就连大地都跟着摇晃起来，苏元意随即又听见一声动物的嘶鸣，尖锐又刺耳，不像是常见的马驴，也不像是山中的猛兽，是一种苏元意从未听过的奇怪叫声。

军账被什么东西冲撞开来，霎那间尘土飞扬，烛火坠地点燃了幕布，粉尘与火光齐现，苏元意在一波又一波的热浪中勉强睁开眼，就看见一只巨大的灰色动物冲到了方询面前，耳朵似蒲扇，獠牙如弦月，它的背上坐着一位深棕色皮肤的男人，他手持狼牙棒，大呵一声：

“将军，我来救你。”

苏元意心一颤，这是方询的同伙，她赶忙去推压在身上的帐篷，也幸得帐篷的骨架没有砸上她。

男人手中的狼牙棒重重落下，如同一柄劈山的战战斧，硬生生把铁笼砸开了。

方询走出了铁笼，黑棕色的眼睛在人群中精准无误地锁定了苏元意，他嘴角拉扯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而后身型如同鬼魅一般闪到了苏元意的面前。

他带血的手抓住了苏元意的胳膊，

“我不会再放走你了。”

苏元意不明白他这句话究竟是对她说的，还是透过她的脸对另一个人说的。

方询如同抓小鸡般抓住她的后脖领子将她带着坐上了巨兽的背，巨兽又是一声嘶鸣，带着他们三人奔逃。

苏元意这才看清整个城镇都被巨兽所踏毁，它们随便一抬脚就能踩死几个人，而寻常的弓箭与刀剑都伤不了它。

苏元意昏昏沉沉地想，这些巨兽难道就是楚国最后的杀手锏吗？

她坐在巨兽的背上，地面上的人都变得渺小起来，她的目光来回梭巡想看一看萧闲是不是安全，可却被方询捂住了眼睛。

“你在看谁？”

“那样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值得你留恋？”

“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苏元意的背抵靠在他染血的胸膛上，炙热的温度透过轻薄的布料传递到苏元意的肌肤上，让她感觉自己像是靠了一座火山。

鼻尖是浓郁到让人无法呼吸的血腥味，苏元意咬着牙说：

“我不是她。”

“将军，与我结发为夫妻的夫君是萧闲，而不是你。”

“你真正的爱人早就死了。”

苏元意这话刚落地，她就感受到身后的男人就连呼吸都停了一瞬，紧接着是他低低的笑声，他如钢铁般的手掐在了苏元意的脖子上，

“这么久不见，你的胆子是变大了。”

“没错，你不是她。”

“那你也该明白，我杀了你剥下你的这张脸放在别人身上也是一样的。”

若是从前，苏元意早就软下来求饶了，可现在她不怕了。

“你不会杀我。”

方询要杀她，早就动手了，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了她。

她甚至怀疑，从方询被抓到说要见她，都是他策划好的，目的只是为了带走她。

若真是如此，他为她花费了这么多心思，这么多精力，怎么可能又轻易地杀了她？

掐着她脖子的手缓缓松了下来，她听见他一声叹息，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

“站住！”一声断喝从他们身后传来，“方询，你以为你今天走得掉吗？”

苏元意偏过头去，就看见萧闲骑在马上，墨发飘扬，双眸如星，明明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身形渺小的像是一片叶子，一块小石子，一颗小草，可在苏元意眼中萧闲的身影却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方询嘴角露出一抹讥笑，似乎是在嘲讽他不自量力，嘲讽他螳臂当车。

然而，队伍的前端却忽而传来阵阵惨叫声，苏元意与方询同时往前看了过去，只见前方出现了一道极深极深的勾壑，沟底还亮着尖锐的刀刺。

哪怕是巨兽，掉进这个陷阱也断然没有活命的可能。

与他们同坐巨兽背上的男人满脸焦急，

“将军，怎么办啊？前路被封了。”

他话音刚落，在他们的周围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宁国将士们，他们被包围了。

方询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他极其冷静地环顾一圈后，找准了最薄弱的地方，命令手下从那儿突围。

苏元意紧紧攥着坐垫上的扶手，有好几次箭从她的脸颊边飞过，方询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说：

“萧闲还真是个狠心的人啊。”

“他这么打，就不怕连你也打死吗？”

苏元意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方询见她不语，也不在和她说话，而是将她环在怀里用弓射箭敌，几番拼杀下，巨兽一个又一个哀鸣着倒地，护在方询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就连和他们同坐巨兽背上的男人也受了重伤奄奄一息，但方询还是成功带着她突围出去了。

苏元意被颠得几欲要吐，但脑子却还是很清楚。

有好几次，方询明明可以拿她做人质，威胁萧闲放他们离开，可他偏偏没有那么做，就像是故意和萧闲作对较劲一样。

巨兽脱离了战场后，发了疯似得往前跑，直至完全脱力再也跑不动了，它“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苏元意与方询也从它的背上滚落到地，方询紧紧搂着她，用手护住她的头，因而苏元意虽然感觉到了疼，但并没有受太重的伤。

两人落地后，苏元意听见方询发出一声闷哼，她睁开眼一看才发现他的背上中了一箭！

“你中箭了！”

方询正要说话，嘴里却先吐出了一口血，看得苏元意格外心惊。

看他的样子，他像是要死了……

方询的眼中却并没有一丝的痛苦与害怕，仿佛死亡于他是解脱。

他黑棕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好像是在看她，又像是看别人。

“在另一个世界我还能见到你吗？”

他轻声问，但眼神随即又变得失落。

“应该是见不到吧，你说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苏元意皱了皱眉，轻声唤他的名字，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方询！”

方询的眼神逐渐清明，他看着她，轻声说：

“看来是我输了。”

苏元意没有说话。

“你确定要和萧闲在一起吗？他的身边注定充满血腥与争斗，直至死亡才能解脱，那样的日子是你想要的吗？”

苏元意答得肯定，“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就是我要的。”

方询笑了下，抬手又摸了摸苏元意的脸，眼神怀念又眷恋，

“她当初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可后来还是厌了。”

没有人会一直喜欢充满争斗与危险的日子，再伟大的冒险家，老了也想回到安心的小窝。

苏元意不知道方询和他的爱人到底经历过什么，但她相信，她和萧闲的结局一定不会和方询他们一样。

方询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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