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因了亓州战乱,琞都夜间的管控愈发严苛,无符传而夜行城者,当受八十笞刑,因而现下虽将将黄昏,都城却已万籁俱寂,坊市百姓皆早早关门闭户,街上几乎不见人影。
小泱在淮鼓巷一个隐蔽处放了布条,便匆匆忙忙地往回赶,既忧心那几个人追上来,又怕误了时辰,叫夜里巡逻的亭卒抓去,因而一路疾行,半刻也未敢停歇。
然而,在这紧张的局势下,半道却遇上一个人。
一个如何也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玉簪。
平日将她的大郎君视作眼珠子、半刻也不肯离开的人,如今不在他跟前侍奉汤药便也罢了,竟还欣欣喜喜地领着二十余人往逆旅去了。
那群人中老弱妇孺皆有,还有零星几个壮丁,瞧着都不似是都城中人,一个个风尘仆仆,像是赶了许久的路,一入了逆旅的门塾,便听有男子吆喝道:“店主,多上些好酒好菜来啊!我们可有二十多号人嘞!”
言罢,众人嘻笑间似是在堂屋落了座,隐隐约约又听有人道:“姑娘辛苦了,快些回去吧,请千万替我们谢谢郎君啊!”
闻言,小泱动作猛然一滞,一股莫名的不安之感涌上心头。
哥哥到底在谋算何事?
思忖须臾,小泱紧紧贴着这间逆旅的院墙一路靠近,想要再听清楚些,腰间却倏尔被一尖锐之物狠狠抵住,随后脖颈亦被人攥在了手心,一时间竟是完全受制于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身后之人与她身量差不太多,身前柔软起伏,指节上有薄茧,步履无声,腕劲很大,是个武功极高的女子,这人若是铁了心要杀她,只恐难以脱逃。
小泱强行定下心神,试着去取袖中的银针,身后的人却寒声开了口:“里面的人,你可认识?”
言罢,手中力更重了几分,“若敢扯谎,我立刻拧断你的脖颈。”
这人比方才那女子凶多了。
小泱心知此事骗不过去,只得艰难地道:“……我只认识那个领头的女子……旁的什么也不知道……”
说话间,院墙内的嘈杂之声弱了些,听着像是玉簪开口发了话:“你们好好歇着,通关符节郎君会先替你们收着,届时购置府院总要便利些。”
一群人连连称是,没有不应的。
小泱听见身后女子冷笑一声,“连通关符节都扣下了,能有什么好事,一群无知蠢物!”
讽完,转头又不容置喙地对她下了令:“你去把他们的符节偷来给我。”
小泱:“……”
虽是霸道无理,但好歹说明她还有点价值,不至于平白死于非命,于是她梗着脖子反问道:“那你总得先告诉我,屋里这群人究竟从何而来,是何身份吧?”
身后的人听了这话倒未发怒,淡淡答了一句:“他们是栄郡云氏仅剩的族人,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
说完,又道:“他们不属于这里,最迟明日,他们必须出城。”
小泱大惊,前世云氏一族确实因叛国一罪被尽数缉拿,最终在菜市口被施以斩刑,连稚童亦不曾放过。她那时虽因哥哥的死悲痛至极,却也听闻那叛国之人云翮早在永明五年便已身死,时隔十七年之久,他叛国的罪状却又被翻到了明面之上,硬是将一群无辜的老弱妇孺牵扯了进来。
而这一切,竟与纪允樑有着颇深的联系。
察觉到她卸了些力,小泱猛地缓了几口气,爽快地应了下来:“好。待寻得了符节,我定送到此处来。”
“不可。今夜我便要将他们全部转移,届时我会在此处留下标记,你见机行事即可。”
言罢,两处桎梏终于松了开来,那女子握住她的肩头,将她猛地转了过来,又往她口中强塞了一枚药丸,逼着她吞了进去,小泱控制不住地咳了两声,那女子推她一把,沉声道:“动作快点!若是拿不到符节,不出三日,这毒会叫你死无全尸!”
“……”
小泱默默将袖口的针收了回去,好不容易稳住步子,回首匆匆一瞥,那人见她看来,残影一掠,便没了踪迹。
只一眼,她便双腿一软,心跳都停了一瞬。
回想起那人朦胧的样貌,小泱只觉一阵胆寒,胃里翻江倒海,身子一僵,便就倚着墙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
逆旅内,一群人吃饱喝足,便三五成群地进了庑房,预备早些歇息。栄郡距琞都有千里之远,他们足足赶了半个月的路,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总算到了琞都落脚,进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他们都非士族,住不得都城客馆,也住不起高级逆旅,又不好让郎君破费,因而只能择了眼下这家,低调简陋,只有一间大些的客舍,也就顺理成章地留给了云家几位举足轻重的老叔伯,以及唯一长大成人的孙辈,云策。
一排通铺上,几位银发老者已经钻进了棉被之中,唯独云策坐在榻边,一边静静擦拭着手中匕首,一边听他们闲谈道:“这都城之中寸土寸金,我们若要盘下一间商铺,只怕最少也要八十刀币。以我们这些年的积蓄,也不知撑得了几时。”
“诶,大哥说笑了,虽说策儿他爹不知所踪,好歹还留了策儿这根好苗子,就凭策儿铸剑的本事,我们还怕赚不到刀币么?我看这些士族子弟个个都爱装模作样地佩把刀剑匕首,还愁买不到呢!”
“大哥多虑了,二哥说得才在理,再不济,纪家郎君可说过要帮衬我云氏的,怵什么?”
那长者翻了个身,叹道:“云驷这个逆子,这十几年也不知如何了。”
云策听到父亲的名字,眸色一暗,正想宽慰祖父几句,却听二叔祖嗤道:“大抵替阿翮寻仇去了吧,在他心里,他大哥可比谁都重要,若不报了仇,怎愿回来!”
话音未落,木门忽地发出声响,转瞬之间,便见一黑衣人闪身进了屋,而后轻轻关上了门。
云策率先起了身,斥道:“谁!”
见来者不似善茬,三个老者不由得惊呼一阵,瑟瑟发抖地坐了起来,云策迅速挪身挡在榻前,蹙着眉又喝了一句:“摘下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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