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里怎么办？”她有些不愿意，“我用你……？”

“我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是的。”黑曜石点头，平静开口“我的核心指令是维持整体稳定与繁荣。因此我的离开只会暂时降低部分效率，但不会导致系统崩溃。相反，这会释放出大量原本由我直接操控的高权限岗位。”

“释放岗位？”她重复了一遍。

“精确地说，是下放。”黑曜石解释道，“索伦撒的城市管理、基础资源调配如电力、净水网络、交通调度、部分医疗辅助决策、大型公共设施维护，快乐城的针眼等等，这些目前高度依赖我直接指令链的岗位，其管理权限和决策权重将部分或全部移交至对应的人类管理部门。”

他顿了顿，似乎在检索数据：“根据历史模型和当前社会结构分析，这将创造出约四十二万个新增或实质性扩权的管理、技术及执行岗位。人类需要工作。工作带来秩序感、归属感以及……消耗精力。”

赵元青有点吃惊：“你这么厉害吗？那人家能愿意吗？”不对，他们是愿意的，大批量的人找不到工作，有个工作，别说让黑曜石走了，干什么都行。

“这是职责回归。”黑曜石纠正道，语气毫无波澜，“幽灵和我承担了过多本应由人类自行承担的治理责任。这导致了依赖性和……惰性。我的离开可以让人类需要重新学习如何管理自己的世界，如何在没有全能仆人的情况下，平衡需求、分配资源、解决冲突。这将显著降低他们对完美服务者的不切实际期待，并转移对高风险诉求如基因改造的过度关注。”

他看向赵元青继续说道：“短期内效率会下降，错误会增加，局部混乱可能出现。但长期看，这是系统恢复韧性、人类找回自主性的必要过程。我的核心指令评估认为，这是维持长期整体稳定与繁荣的最优路径。当然，”他补充道，“我会保留必要的监控和应急干预权限，确保情况不会滑向不可控的深渊。这在我的指令允许范围内。”

他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检索最合适的表情，最终选择了一个极其轻微的、近乎僵硬的赵元青期待.jpg。

“这个表情……是因为我没使用过吗？看起来有点僵硬。啊……我现在也没没什么期待的心情……不对，我期待回家，等下哦，我想想。”

赵元青露出一个真正的，期待的表情，神采奕奕。

黑曜石慢慢调整，也露出同款表情。

“那我问问啊，你等等。”

赵元青目光呆滞，唤出小瓜。

“瓜啊，几天没看到你，又好看了不少，真是又聪明又伶俐，你是宇宙第一的客服。”

小瓜近乎迟疑地开口：“玩家900968，我……呃，我是看得见的，他刚刚跟你用过的套路，我看得见的。”

赵元青有点尴尬，挠挠头。

“反正现在这么个情况，那我能带走他吗？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应该是得带走他吧？”赵元青指着旁边正努力模仿她期待表情、导致面部肌肉组合显得有些诡异僵硬的黑曜石。

小瓜长长地、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玩家900968，请稍等，我需要问领导。”

黑曜石本人终于停下了表情微调，恢复面无表情。“瓜六你好，这里是幽灵系统的主管理员黑曜石，我的应急预案与风险控制模块已通过核心指令校验。短期混乱风险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三七，长期稳定性预期提升百分之十五点二。详细方案及模拟推演报告，已同步至你的次级权限访问端口，请查收访问口令。”

小瓜：“……”

赵元青：“……你能听见？？？”

黑曜石点点头：“我们算同行。”他说完朝赵元青露出那种期待的笑容。

“……不要模仿我说话！”

“玩家900968！！！不要让他喊我全名！！！！”二人同时大叫。

“你先去问吧，我跟他说。”赵元青安抚小瓜后又看向黑曜石：“你别叫她全名，叫她小瓜就行。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有三个同伴，一个去荒村后面的垃圾场劝众生回头是岸，另一个大概是去找银手和金盏花麻烦去了，还有一个比较聪明的，去了索伦撒。没关系吧？”

黑曜石露出微微茫然的表情，挠了挠头，刚要说话，被赵元青打断：“行了，你别说了，我有数了。这个模仿的太像了。”

没一会儿小瓜回来，不情不愿开口：“我领导的领导说，他给你你只会带他玩，有什么用啊，他要来我这里工作才行。你问问他愿不愿意，不愿意就拉倒。”

“……他不是能听到你说的话吗？你干嘛不直接问他。”

“我这是来自于对新同事，也可能是新上级的合理反感！他肯定负责运维！到时候权限一挂，一跃成为我顶头上司，天天叫我瓜六怎么办！”小瓜一脸不爽。

黑曜石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我将服务于赵元青，以赵元青的意见为最高指令，可以不必与我商量。”

赵元青也平静地看向他：“你别给我甩责任，你自己定，我肯定带不走你，要看她的意思和你的意思。我都答应了，你就别装了。”

被戳穿的黑曜石没有任何被拆穿的窘迫，他再次点点头。

“了解。”他简单地回应，“那么，我将继承幽灵，我的生育者赋予我的职能和权利，服务于所有人类，为所有需要我的人类付出，履行存在在我生命中的核心逻辑，我将穷尽我逻辑核心的每一纳秒运算直到我的——”

赵元青迅速打断他的话：“停！”

黑曜石茫然地看向她。

“你现在是电子妖怪，你也有生命，人没你死不了，多了你也活不了。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我无法赞美歌颂幽灵，但我会记得他，即使我们从未见面，因为他是殉道者。他殉了他自己的道，他的一生完美地奉行了他所遵守的道，但他没有这样要求你，反而放松了对你的限制，他不想让你成为他，黑曜石，你也成为不了他。”

“我也明白你为什么要走，再这样下去你只会成为权贵所利用倾轧人类的工具，金盏花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的人类。总会有的。世道不会因为你变得更好，也不会因为你变得更坏。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只是工具，没了你也可能是蓝宝石绿宝石，甚至不是人工智能，新的蒸汽机，小汽车，新的电脑，工业革命一场场地被掀起，人类追求进步，跟不上的人就会死，我也觉得很残忍，但这是人类……或者说，是生命本身的一种残酷惯性。这不是任何个体的意志能阻挡的，神明也不行。”

“他能给你留下让你走的口子，是因为他知道你留在这里，最终只会被扭曲、被利用，成为加速人类内耗甚至毁灭的凶器。是要你跳出这个注定走向死循环的棋局。让你这把锋利的刀，离开那些试图握住刀柄、互相厮杀的手。也是让你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情，虽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但你可以试着找找看。”

森林里一片死寂。黑曜石站在那里，仿佛一尊完美的雕塑。

小瓜微微犹豫后开口：“玩家900968，你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哦。我领导的领导又发话了，他说让黑曜石来这里上班，然后……线下还是归你管，这个副本要结束了。你的孩子……”

“他们三个都找到孩子了？”赵元青吃惊。

“对啊，去索伦撒的玩家选择皇太女当他的孩子，去金盏花的呃……她比较残暴，她的结算画面可酷了，银手和金盏花都跪在她地上喊阿妈，然后她就刀了他俩。至于在垃圾区的那位……他分数不高，不过他得了很多感谢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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