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神秀拿起墨条研墨，张晔辰捧着帖子慢慢走进来，边走边看，看完了便看向宣神秀。

宣神秀瞟了他一眼，发现他表情意味不明，问：“写了什么？”

“尚书令夫人请您除夕那日去她府上赏乐。”

宣神秀“啪嗒”一下将墨条放下，好笑道：“这么好客？真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前些日子不刚把她家大公子送到狱里走了一圈吗？难道不应是，遍请所有人而独不请我？”

张晔辰将帖子翻开托着给她看。等她看完，端来茶壶往帕子上倒了几滴水，将帕子递给宣神秀让她擦去指尖上的墨渍。

宣神秀见此一愣，她都没发现自己手指染了墨。

“那公主是否去？”张晔辰问，帖子上还谈及到他，如果宣神秀不去他便不去。

宣神秀本想说说写个回帖拒了，但想了想，笑着问他：“你想去？他们府应当请了许多客人，除了祖母父皇母后，你可能会在那里见着各式各样的人。”

“公主去臣便去。”

宣神秀没从他脸上看到排斥，便说：“那便去，除夕那日我让嬷嬷如意回她们老家去，这院子里只剩你我二人。宫中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规矩，我已经烦了，要探望父皇母后什么时候不能去呢你说对否？所以，既然尚书令府如此盛情邀请，我们也不好不去，还能不费一文钱听林三娘的曲儿，岂不是更好？”

二人一拍即合。晚膳过后，天尚且微微亮，夕阳西下，橙黄的晚霞染了半边天。

宣神秀躺在院子中准备晒月亮，不曾想外头有人敲门，敲了三下就没了动静，等不到动静便又敲了第二次。

“谁——”宣神秀问外面的人，若听不见回应就不理了，从这儿跑去开门真挺累腿的，何况今晚吃得很饱。

“夫人，我是林燕，冒昧上门叨扰，不知能否和夫人见一面。”

宣神秀坐起身，看着禁闭的木门。嬷嬷如意在里头收拾碗筷，张晔辰在忙事务，侍卫们都交班吃饭去了。

宣神秀想着这方圆十里没人知道这院子里住着谁，大家都认为公主驸马住在行宫里，并且这院子从外头看进来确实破财，耗子都见不得一只，她便减少了侍卫的人数，只命他们在午睡晚睡时分把守。

所以，无人发觉宣神秀偷偷开了门，隔着门缝与林燕说话。

林燕身后跟着两个打手，长相粗糙，凶神恶煞，她戴着面纱却遮挡不了面上的焦急。

“你找我何事？”宣神秀单眼透过门缝看出去。

林燕只能看见宣神秀门缝宽的脸，更心急了，但看了眼身后这两个汉子，知晓这两个是碍事的，出声道：“班主说了，我今日哪里都能去，谁都可以见，我不会跑，钱都在班主那里，我跑也跑不远。你们在这里只会耽误我和夫人说话，回去迟了可别怪我。”

两个壮汉听了互相对视一眼，今日跟着林燕走了一天，他们早就满腹怨言了，骂道：“你摆什么主子姿态呢！嫁了个吃软饭的，还是戴罪之身，如今还进了牢，改吃牢饭，真是一辈子不愁吃喝啊！”

若不是宣神秀在这里，林燕早就泼辣大骂回去。她看着好说话，但都是假装的。还真以为她一个人长这么大都是看他人脸色过日子？

“那你们别摆奴才姿态啊！你们两个也去当主子试试就知道有多痛快了，能对你们呼来唤去，别提多惬意！反正我过得不好你们也别乐意，但凡我伤了死了，班主不会让你们好过！到那时你们死不死我不知道，少几两工钱或者将你们卖给仵作给我收尸也不是不可能！”

宣神秀暗道：好口才！

门缝打开了一点，那两个汉子丢下一句“好男不和女斗”就勾肩搭背到巷子口喝酒去了。

林燕从小就和别人吵不久，多骂几句，还没呛到别人，自己就先委屈得落泪了。

宣神秀见状拉门而出，“你找我何事？”

林燕上前一大步，哽咽道：“你可是张家夫人？”

宣神秀一噎，行罢行罢，张夫人就张夫人，别张大娘就行，“这里头也有别家的做了祖母的夫人，也有未出嫁的刚满十八的夫人，你要想找她二人我也可替你叫来。”

林燕恨自己无能，赶忙用袖子擦干眼泪，笑道：“是林燕不请自来，失礼了。请夫人勿怪。”

见林燕不知道自己是谁，宣神秀往院子里瞅瞅便关上门，拉她到旁边一处无人居住的大宅子门前阶梯上坐下，说：“不失礼。”

“你妆花了，胭脂也淡了。”宣神秀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对林燕说。

林燕狠狠擦脸，干脆将剩下的脂粉抹个干净，“无事，本就是给那人看的，他不在，我也无所谓了。”

宣神秀笑了笑，说：“你找我是为了宁乔公子的事？”

林燕的心又被点燃，双手握住宣神秀的手，语气恳求：“听人说，宁乔是犯了事才被抓的。但我问了许多人，没有一人知道是什么事，牢狱也不许我探监。有好心人说，张家人知道，说你们住在巷子里，我就找来了。”

宣神秀挑挑眉，觉得有些诧异，那位“好心人”知道这院子里的人姓张，难道不知当今榜眼郎姓张，紫安公主嫁的人也姓张？

“我的确知道一二。”宣神秀说，她抽出手，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包，里头还剩余几块糖渍果子。

宣神秀拿出一颗递给林燕，避免林燕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家宁郎君卖了一点不应买卖的物什，论制，得进牢里反思悔过五日，并对天发誓不再做。”

林燕果然发问：“他卖了什么腌臜物？怎的就蹲里头了呢？”

“我对这物并不了解，听闻宁郎君常到山上砍柴，许是砍了人家种植的树，或是打到什么猎物掏了有毒的肝脏，也许还是见到了难得一遇的草药，其实是断肠草曼珠花这种的。”

林燕茫然地长“啊”了一声，接着叹气道：“我就知道。”

宣神秀拍拍她：“你知道什么？”

也许是藏在心里的郁闷太沉重，已经压地林燕无法对宣神秀这个陌生人隐瞒，只想彻底吐露。

林燕无声落泪，豆大的泪珠跌落到地，宣神秀从来不知道眼泪能这么大一颗，滚圆滚圆的。

她安慰林燕道：“好姑娘，我懂你，我都懂。”

宣神秀当真作出一副她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林燕彻底失去警惕：“夫人，你也饱受相思之苦和爱情酸涩了对吗？”

宣神秀：？

其实她没……

林燕自己说自己的，没注意宣神秀过于好奇的眼神。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的受不住了……”

“受不住什么？”宣神秀劝道，“你夫君欺负你？”

林燕点点头，随即又重重摇头：“不知道如何讲。”

宣神秀知道这不太礼貌，实属是小人行为，趁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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