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过，她不是那个只会引颈就戮的原主，她会试探，会反击，会在看似顺从的表象下，一点点撬动这固若金汤的牢笼。

“秋杏，”她转向更胆小的那个，“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表姐，在外院负责浆洗？”

秋杏怯生生地点头：“是……是的，姑娘。”

“下次她得空来看你，让她进来坐坐。”

顾沁月语气温和，“就说……我有些旧衣裳，想请她帮忙看看，该如何浆洗才能保持颜色。”

外院的消息，总比这被王氏牢牢把控的内院，要灵通一些。

尤其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底层仆役，往往能看到主子们看不到的角落。

秋杏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点头：“奴婢记下了。”

钱嬷嬷的到来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散去后，听雪轩重回表面的平静，但那无形的枷锁却仿佛箍得更紧了些。

顾沁月心知肚明，王氏这是在用软刀子磨她，断她外援，绝她耳目，要将她困死在这方寸之地。

她面上不动声色，照旧看书、养伤，甚至颇有闲情地指点春桃秋杏，那小院里的疏竹打理得更雅致些。

暗地里，她的脑子一刻未停。

《刑统》和《官制》被她翻得卷了边，重点条文几乎能背下。

那些枯燥的律例、官职称谓、权责划分，在她眼中渐渐串联成这个王朝权力运行的脉络图。

她尤其关注与奴籍、贱籍相关的条款，以及与官员后宅、继承相关的律法。

几日后的傍晚，秋杏那位在外院浆洗的表姐周娘子，终于寻了个由头进来了一趟。

周娘子约莫三十年纪，手脚粗大，面色黝黑，眼神里带着常年劳作的疲惫和一丝属于底层仆役的精明与谨慎。

她不敢多坐，只站在门廊下，接过秋杏递过去的几件半旧衣衫，口中连连道谢。

顾沁月并未急着露面，只在内室隔着竹帘静静听着。

“表姐，你在外院可好？活计重不重？”

秋杏按照顾沁月事先的吩咐，拉着周娘子闲话家常。

“还能怎样，混口饭吃罢了。”

周娘子叹了口气，声音压得低低的，“比不得你们在内院伺候主子轻省体面。”

“哪里就轻省了……”秋杏嘟囔了一句，旋即又好奇地问，“外院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我们在这院里，什么都不知道，闷也闷死了。”

周娘子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新鲜事倒没有……就是……世子爷前两日派人送了一封家书回来，说是差事办得顺利，约莫再有个十来天就能回府了。前院管事们都忙着准备迎接呢。”

竹帘后的顾沁月眸光一闪。

陆锦恒要回来了。

这消息对她而言，是机遇，也是更大的风险。

“真的？世子爷要回来了？”

秋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语气低落下去，“唉，回来又如何，也……”

周娘子显然知道顾沁月的处境，连忙扯开话题：“对了，还有件蹊跷事。前儿个有个穿着体面的老嬷嬷来府上找夫人，说是从南边来的，夫人见了她，在房里说了好一阵子话，后来那嬷嬷走时，夫人还让刘嬷嬷亲自送到了二门上，客气得很。”

南边来的老嬷嬷？

顾沁月心中微动。

原主的记忆里，王氏的娘家在京中，并无什么重要的南边亲戚。

“可知是哪家府上的？”秋杏追问。

“这哪是我们能知道的，”

周娘子摇头，“只看那排场，不像寻常人家。哦，那嬷嬷走后，我恍惚听见守二门的小厮嘀咕，说什么‘顾家’……许是我听岔了。”

顾家！

顾沁月的心猛地一跳。

原主也姓顾！

难道……这具身体的身世，并非系统资料里显示的无亲无故的陪嫁丫鬟？

她按捺住心头的惊涛骇浪，示意秋杏又和周娘子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让秋杏包了几块新送来的点心，客客气气地将周娘子送走了。

室内恢复寂静。

顾沁月坐在榻上，指尖冰凉。

“顾家”……南边……王氏异常客气地接待……这几个线索串在一起，指向了一个让她呼吸都有些急促的可能性。

她立刻在脑海中疯狂搜索原主关于身世的记忆。

一片模糊。

只隐约记得自己是王氏的陪嫁，从小在王家伺候，对于更早的来历，竟毫无印象，仿佛被人为地抹去了一般。

如果……如果原主并非家生奴，而是有来历的呢？

甚至，可能与那个南边的“顾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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