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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虐朕千百遍》

7. 罚抄

石破天惊!

鹿琢玉急道:“怀霜,你在说什么,这里可不是知非堂。”

知非堂,乃大臣们为皇帝讲解经筵之所。宣宗时期定下的规矩,出讲经筵的大臣可以当面臧否皇帝言行,后者不得兴师问罪,事后更不许找借口为难。

但眼下不是讲经筵,褚知远当着一众股肱的面,公然要弹劾圣上,鹿琢玉真怕小皇帝一翻脸,直接治他个大逆不道之罪。

褚知远充耳不闻,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辛无咎脸上,似乎打定主意不留余地。

闻言,少帝脸上闪过惊讶,却并无震怒。

“先生以为,朕为何当罚?”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什么时辰传膳一样。

褚知远沉声:“皇上可还记得,像李文这样的底层吏员若有急奏上报,除了层层具文外,还有另一条捷径?”

辛无咎被问得有点打懵,正回想时,陈孚悠悠道:“首辅大人是想说登闻鼓?”

这登闻鼓为隆安皇帝所创,百姓但有冤屈,皆可通过击鼓鸣冤的方式,向三司乃至皇帝本人申诉。

明睿帝继位后保留了这一做法,但就在今年年初,他却毫无征兆地下旨封禁登闻鼓,对外的说辞是人人都能上京申冤,将皇权的至高无上置于何地。

然而褚知远却清楚个中内情。

新帝登基,孝惠皇后本应顺理成章晋为太后,但尊封的诏书迟迟不下。内阁几番请旨,少帝提出,想要同时加封其生母“圣母皇太后”名号,与孝惠皇后平起平坐。

此举漫说从无先例,即便有,以武清伯为首的外戚党也不是吃素的,彼时正值主少国疑的关键期,褚知远当然不可能由着少帝的性子来。

最终,在内阁的再三坚持下,少帝循规蹈矩下了诏书,不再提给生母加封号的事。但没过多久,他便在王用等人的撺掇下下旨封禁了登闻鼓。

褚知远心知肚明,这是小皇帝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他的不满。原因无它,只因设立登闻鼓从最开始就是首辅大人的主张。

“假使皇上没有下旨封禁登闻鼓,李文的奏折或许还能多一条上达天听的途径,纵有蓟州知府之流蓄意瞒报,朝廷也不会对倭患一无所知,那些无辜受害的商船跟百姓兴许能逃过一劫。”

褚知远双目如炬:“凡此种种,岂非圣上闭目塞听之过。您若有心给蓟州臣民一个交代,难道不该以身作则,罪人先从罪己做起吗?”

听到这里,鹿琢玉已然急得变了脸色。沈元畴更是把绣春刀摩挲得快要起火了,又不敢打断,只能小心翼翼用余光去打量小皇帝的反应。

辛无咎久立高阶之上,精致张扬的眼角藏着某种别样情绪,沈元畴一眼一眼接一眼,瞟了半天也没搞明白那到底是惊愕是难堪,亦或者其他。

只有辛无咎知道,那是一种意外过后油然而生的惊艳——

这才是他心中大晏帝师该有的样子嘛。

尤酢冷嗤一声,道:“我说首辅大人,直言也需有限度,您说这话,是想逼万岁爷下罪己诏么?”

褚知远不答。

就在殿中气氛再一次降到冰点之际,阶上蓦然传来一声轻笑。衣上兰坠凌凌作响,明睿帝举步下阶,站定在与首辅相隔一箭之地,忽两手交掖,倾身一揖到底。

“先生教诲,朕理当遵从。”

褚知远迟迟没有动作,二人身影交叠,情状亲密,似乎间隙从未横生。

这是个标标准准的弟子礼,尽管褚知远得先帝亲封的太子太师衔,这一礼还是让在场所有人跌掉了下巴。

尤酢的表情更直接僵在了脸上,掩于袖底的手猛一下攥紧。

“好啊好,君臣相谐,此乃大兴之兆。”陈孚手拄龙头拐缓慢起身,摇了一摇那颗银发皤然的头颅,“既然皇上肯虚心纳谏,那老臣也便斗胆一回,请皇上下旨恢复登闻鼓,广开言事之路。至于罪己诏,此举究竟有损天威,不如换个温和点的法子,首辅意下如何?”

褚知远听出这话里有打圆场的意思。他本也没想把事情闹得举世皆知,便顺着陈孚的话淡淡说:“皇上愿于纳谏一事上更有进益,那就将《谏太宗十思疏》抄录百遍颁赐群臣,以表圣上从善之心。”

廷审散去。

“呼,好悬。”鹿琢玉手抚胸口,满脸写着心有余悸,“不瞒你说,我方才真是紧张死了,生怕一不留神,今日就轮到我给老师报丧信了,喏,掌心里都是汗。”

他说着晾开手掌,褚知远作势要捉住细看,被他毫不留情地拍开,怒从中来:“褚怀霜,你到底怎么想的?今日当着那么多勋戚大臣的面,你居然要问罪皇帝,是真嫌自个命太长了么?”

褚知远笑:“谁说的,我近来可惜命得很。”

他把笑微收,“非是我一心求死,而是梁正茂请银、外戚大闹天昴台,接二连三的事端早已引得外头物议如沸。之后又牵扯出蓟州匪患跟神机营,朝廷现下动不了外戚,这是共识。皇上要想息事宁人,就必须做点什么来抵消朝野内外的不满,此时放下身段承认自己有失察之过,并不会真的败坏圣誉,反而能让天下人认为,皇上是个能屈能伸的明君。”

鹿琢玉细品之下,渐渐回过了味:

褚知远这一举动,以退为进,明贬暗褒,既敲打了皇帝,又平息了物议,还顺势廓清了民意上升的渠道。

一箭三雕,不可谓不精妙。

鹿琢玉感慨之余,仍有顾虑:“只是这样一来,你就不怕背上强臣欺主的骂名?”

褚知远抬头看日渐西垂,煊赫过后总是难逃式微的命运,日升日落,人事起伏,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他忽有种千帆过尽枷锁全抛的畅快感,眉峰轻挑,道:“与其流芳百世地死,不如污名满身地活。谨行兄,论起人情练达的学问来,我终究还是输你太远。”

望着褚知远离去的背影,鹿琢玉莫名觉得有些许陌生,似乎朝夕相对的挚友有哪里不一样了。

“人情练达......”他回味着褚知远的话,片刻自嘲似的笑了声,满是疑惑的目光里掺杂了一丝歆羡,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

诚如褚知远所料,明睿帝重开登闻鼓,亲笔誊抄《谏太宗十思疏》以示悔过之心的消息传开,京中上下赞誉声一片。

与此同时,对蓟州匪患的围剿行动也以雷霆之势展开。有了李文的具报为凭,锦衣卫短短十日内迅速荡清盘踞江上的十余伙匪帮。不出所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披着倭寇外皮的神机营旧部。

圣旨中并没有一字提及晋家的失察纵容之罪,但沈元畴去拿人时,却带了整整三列锦衣卫缇骑,敲锣打鼓地把晋家货栈里外里整个围起来。

那架势,恨不能把“你也别想往外摘”几个字怼武清伯父子脸上。

外戚一时被推上风口浪尖。

而在内廷,未知是因为王用之死心虚还是怎的,尤大监廷审第二日就告了假,朝堂内外同一时间消停,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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