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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总对我愧疚不已》

6. 密道尽头

风吹过。温少虞手中尚有余温的尸体,如破败草袋般坠地。

温少虞没有再看韦贤一眼。那句“烧死她,活该”像淬毒的烙铁,在他心上烫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他不信,她怎么会死。

军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急切的劝阻:“将军!您的伤口!毒素尚未清,不可妄动!”温少虞恍若未闻,玄色的身影一晃,已朝着那片废墟冲去。

左臂的剧痛与毒素带来的晕眩,在此刻,都及不上心口万分之一的恐慌。他踉跄着,踏入尚在冒着青烟的焦土。热浪灼人,浓烈的焦糊味混着血腥气,直冲口鼻。

破碎的土石,熏得乌黑的断壁。一片残存的壁画上,有什么东西,在幽暗中反着诡异的光。是重瞳,巨大而苍老古朴,哪怕被烈火熏燎,依旧透着邪异。

重瞳烈火。温少虞的瞳孔骤然一缩。这不是什么祈福纹样,这是闻香教的图腾,是当年盘踞在琼水之上的匪帮,琼水帮所信奉的邪教。

温少虞记得清清楚楚,那时琼水帮里的南岁莞,每次提起害得父兄残戮无辜的闻香教时,眼中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

她是被困在了自己最痛恨的噩梦里。那场火,是烧在她最深的恐惧之上。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他喉间迸出,像一头濒死的困兽。他狠狠一口,将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

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尖锐的疼痛,让他从那片灭顶的绝望中,寻回一丝疯狂的清明。

她那么聪明,那么会逃。她一定还活着,一定。

温少虞猛地转身,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扫过所有亲卫:“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他抽出了腰间那柄跟随他征战多年、锋锐无匹的“破阵”。“锵”的一声,宝刀没有劈向敌人,而是狠狠地砸向一块巨大的焦黑石梁。

火星四溅,石屑纷飞。刀锋应声卷起一个微小的豁口。所有人都被他这个动作震住了。

“都聋了吗!”他再次咆哮,用那柄人人艳羡的宝刀,一下又一下地,疯狂地敲砸着阻碍,“挖!把她给我找出来!”

周莽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看着将军几近癫狂的模样,巨大的愧疚淹没了他:“是!”他大吼一声,扔了兵刃,徒手就去搬那些滚烫的石块。

“所有人,听令!留一队看护诸位公子,其余人,搜救南小姐!”

亲卫们轰然应诺,冲入废墟,一场与死神的争夺,就此开始。

他们从深夜挖到了黎明。火把的光,渐渐被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取代。林中的喜鹊开始鸣叫,清脆的啼声,在此刻听来,却无比刺耳。

没有。什么都没有。连一丝血迹,一片衣角,都找不到。她就像一缕青烟,被那场大火彻底吞噬,了无声息。

温少虞早已让几批力竭的亲卫退下休息。身边,只剩下十几个还在默默坚持的士兵,他们手指通红,满是血口,眼睛里亦是熬出来的血丝,身形摇摇欲坠。

到最后,连那十几个士兵也撑不住了。他身边竟只剩下一个周莽,那个因为失职而拼命挖掘,仿佛想用一身伤痛来赎罪的偏将。

温少虞停下了动作。他缓缓转头,看向周莽。周莽也抬起了头。晨曦的微光里,他们从对方的瞳孔中,映出了彼此疲惫至极、满是血污与绝望的脸。

背对着睡去与守夜的众人,温少虞宽阔的脊背,在晨光中微微一颤。清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泛红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没有声音,只是无休无止地,淌过他染着烟灰的脸颊。

四年,他守着她,却连她被困于此,都一无所知。他算什么守护。

周莽看得心头一酸,喉咙发紧,哑着嗓子道:“将军…属下陪您挖。”

温少虞的喉结极轻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哽咽:“…就再让我试试。”

他指尖的血,早已凝固成暗沉的痂。那一声“再让我试试”,与其说是对周莽说,不如说是对他自己最后的哀求。

他已不抱希望。只是麻木地,用那柄卷了刃的“破阵”,一遍遍地,凿着这片埋葬了他所有光亮的焦土。

天光一寸寸亮起,驱散了林间最后一丝阴冷,已是辰时。冬阳和煦,光线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废墟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暖得有些刺眼。

温少虞的动作未停,他对着那片残存的“重瞳”壁画之下,再次狠狠砸下。

“砰!”一声异样的闷响,从焦土深处传来,不是石块碎裂的脆响,而是某种中空之物被击破的声音。

周莽疲惫不堪的眼,瞬间一凛。温少虞的动作也为之一顿,他发须杂乱,衣衫残破,唯独一双眼,在听到那声异响时,猛地迸出一丝惊人的光。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刀柄对准原处,再次发力。“咔嚓——”这一次,是清晰的破裂声。下一瞬,一股冰冷的水流,竟从那破口处猛地喷涌而出,溅湿了他满是尘土污迹的衣摆。

水?这地底,怎会有水?

温少虞死寂如古井的眼底,骤然炸开一团烈火。他通红的眼尾似乎都因此而战栗。

有水管!这绝非寻常村落的建制。既然能铺设如此隐蔽的水路,那便极有可能…还有一条同样隐蔽的密道!

她没有被烧死,她逃了!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将所有的疲惫、伤痛、绝望,尽数劈得粉碎。他僵直的脊背,瞬间挺得笔直。

一切都对上了。南岁莞为了求稳妥,才临时决定绕开官道,走了楼桑村这条近路。而他们原本的目的地,是她父亲的故里,石碣村。

倘若这楼桑村的村民,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们这一行人…那么这条暗道的尽头,最有可能通向的地方,便是他们的必经之地——石碣村!

温少虞霍然转身,那双布满血丝、熬了一夜的眼,此刻炯炯发光,亮得惊人,映衬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有一种近乎癫狂的灼人神采。

周莽被他看得心头一震:“将军?”

“周莽,”温少虞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留下,带一队人看护好谢灵他们。待他们转醒,立刻启程,去石碣村与我汇合。”

周莽猛地反应过来,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将军!您的意思是,南小姐她…”

“她还活着,”温少虞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环顾四周,点了三个尚有余力的亲卫:“你们,随我走!”言罢,他已大步流星地朝林边拴马处走去。左臂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再度撕裂,毒素引发的晕眩阵阵袭来,他却恍若未觉。

一路马蹄翻飞,风驰电掣。凛冽的冬风如刀子般刮过他的脸颊,灌入他的喉咙。可他感觉不到冷。

他心中只有一团火在烧。岁岁,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在石碣村,等我。

他俯身在马背上,将速度催至极致,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把你弄丢,绝不。

哪怕你恢复记忆,记起琼水之上的一切,要将我千刀万剐,哪怕你恨我入骨,永不原谅,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我温少虞这条命,这条贱命,随时都可以给你。

·

密道之内,是永恒的夜。这里没有时间、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南岁莞自己的呼吸,和指尖抠入湿冷泥土的触感。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一个时辰,或是一日。左臂的伤口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痛楚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沉重僵硬的拖累。

她只是爬,像一只被抛入深渊的蝼蚁,朝着虚无的、不知是否存在的前方,一寸寸挪动。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不住抽搐,脖颈僵硬得仿佛随时会断裂,每一次屈伸,都是一场酷刑。她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黑暗会吞噬她,寂静会逼疯她。

“滴答,”一滴滴水,落在她前方的石板上,清脆又规律。南岁莞停下动作,侧耳倾听,“滴答”,又一滴。在这绝对的死寂里,这水滴声,竟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天籁。

她开始数:一、二、三…她用这单调的节拍,在脑海中为自己丈量着时间的流逝。

当水漫过她向前伸展的手肘,手臂的酸痛已让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她停下来,用右手胡乱揉捏着那条受伤的左臂。隔着撕裂的布条,触感黏腻湿滑。

天,应该亮了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外面应是日出了。这个念头,给了她一丝虚幻的暖意。

她继续向前爬,跋涉过越来越高的水面,像是在一片死寂和黑暗中,蜷伏躬身,走一条没有尽头的绝路。

终于,她的指尖触到了一面冰冷的、平整的墙壁。是尽头!巨大的狂喜冲上脑海,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挣扎着,用尚有余力的右手摸索着这面石壁。很平滑,没有缝隙。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对。

她摸到了一个冰冷的铁器,像是一个门环,却焊死了,纹丝不动。在门环下方,她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坚硬的轮廓。横,竖,撇,捺…

那笔画的走向,清晰而熟悉。她用指腹一遍遍地描摹。是…“石”。一个石字。这道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绝望如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灭顶。她不甘心。她蜷缩在地上,摸索到一块从隧道壁上掉落的、棱角分明的石头。

石头硌得掌心生疼。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石”字,狠狠砸了下去。

“咚!”一声沉闷的巨响。她的手被震得发麻。“咚!咚!咚!咚!”她像个疯子,不知疲倦地,用这块石头敲击着唯一的出口。每一次撞击,都耗尽了她积攒的微薄力气,也耗尽了她肺里稀薄的空气。

周遭的空气,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泥土腥气。一丝丛林草木的湿润气息,混杂着冷雨的味道,从看不见的缝隙里透了进来,冰凉而鲜活。

石…石碣村。这里是石碣村,她猜到了。这让她敲击的动作愈发用力,也让她失血的身体感到一阵阵眩晕。彻骨的寒意顺着湿气钻入骨髓,她打了个寒颤,视野开始阵阵发黑。

“不能睡,”她对自己说,声音在喉咙里破碎不成形,“睡过去,就真的死了。会死在这无人知晓的密道里,化为一具枯骨。”

她停下敲击的动作,大口喘息,用仅存的理智对抗着席卷而来的昏沉。黑暗中,一张清冷孤傲的脸,毫无预兆地闯入她混乱的脑海。

温少虞…你会想到这里吗?你会…也猜到,这条路的尽头,是石碣村吗?她觉得这猜想荒谬无用得可笑。可是在这绝对的黑暗与绝望里,这成了她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少虞。若是你…会不会,有一丝可能,能找到我?

她闭上眼,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门上,用最后的力气,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石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敲下去。

敲到…他来为止。或是,敲到她死。石门上冰冷的触感,是她与人间唯一的联系。

“温少虞。”不知过了多久,南岁莞仰着头,积水几近要漫过她纤细的脖颈,她又一次想到了这个名字,“你怎么…还不来?”

这个念头如野草般疯长,又被她自己狠狠掐灭。不。南岁莞,你没有资格怪他。是你自己轻敌冒进,是你自己识人不清,才会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死地。

她垂下头,额头抵着粗糙的石块,力气正一点点从指尖流逝。若是就这么死了…遗言该说什么?

南岁莞的脑海中却一片空白,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愧疚。莲子寺遇劫,是她连累了茯苓茜草。楼桑村遇难,又是她牵扯了无辜的侍从。

她就像个灾星,走到哪里,就把厄运带到哪里。或许,死在这里,是对所有人的解脱。

她甚至开始奇怪,自己这一身利落的武功,究竟是从何而来?为何她总是在用它…伤害身边的人,或是把自己推入更深的险境?

意识渐渐模糊,敲击石门的手,无力地垂落。好冷。不,又好像…暖和起来了。那是一种被温暖的绒毯包裹的舒适感,骨头缝里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她看见了光。不是火光,是那种午后慵懒的、透过竹帘洒进来的,带着微尘浮动的柔光。只要闭上眼,只要安安静静地,乖巧地死去,就能去到那个地方。

她看见自己斜倚在一张铺着白狐皮的软榻上,身上是轻软华贵的云锦华服。手边的小几上,摆着精致的玉碟,盛着她叫不出名字的甜点与佳肴。

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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