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
裴宿呆愣片刻,对上盛惊来似笑非笑的目光,迟疑片刻才温声开口。
“盛姑娘看着对山下没什么了解,初入尘世,吃亏也是必不可免的,不过听盛姑娘所说,这位吴姑娘能在生活方面多多照顾照顾盛姑娘,二人搭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盛惊来笑着看他,“裴宿,你会什么?你身体这样孱弱,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一样,我瞧了半天,你也不过是看看书写写字,吃吃药睡睡觉,有时候还发呆,这样的生活,不觉得枯燥乏味吗?”
盛惊来说这话是没什么恶意的,像她这样整日浪迹江湖的人是不可能理解被困在四方小屋的人是如何生活的。
裴宿被盛惊来好奇的盯着,张了张嘴,苍白的面容却浮现出片刻的凝滞,他眨了眨眼,过分修长的眼睫慢慢垂落,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遮掩住那双眼。
裴宿苍白的笑笑,摇了摇头,“确实乏味,每日总期盼着能跟昨日不同,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抬眸看向盛惊来,笑着打断这个话题。
“盛姑娘还未同我讲完,遇到吴姑娘同来后如何了?盛姑娘在江南一带出名的事可多着了,正好今日得闲,能够跟我多说说。”
盛惊来眉眼带笑,也默契的不去进行这个话题,转而继续吊儿郎当的道,“吴雪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怯弱无能,你想想,一个女人只身从南疆跑到中原地区,一路安然无恙,自然是有些活命的本事的,我都觉得这次若我没出现,她自己也能化险为夷。”
盛惊来想了想,又说,“事实就是如此,她后来跟我讲,我若是晚来一日,那山头的山匪就该被她养的蛊虫吃的一干二净了,裴宿你记着,下次见到她少跟她接触,她身上都是虫子。”
裴宿失笑,温和道,“我如何能跟吴姑娘见面,在过两日天气好些,母亲就该带我去露无寺祈福上香,等天热了,就又不能出门了。”
他身体太虚弱,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裴家上下草木皆兵,如临大敌,裴宿不愿意让旁人总为他担惊受怕,所以也乖顺的不去折腾,最开始的时候还会对着高墙惆怅失落,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年年岁岁不外出了。
盛惊来只是笑了笑,没在意他这句话。
“后来途径新州城,又遇上新州城有个大的杀人案,我跟吴雪本不打算参与搅和,但是事与愿违,半夜出门的时候被孙二虎和张逐润抓着,非说我们半夜出门形迹可疑,要拘留扣押我们,吴雪不会武功,只能玩阴的,被他们当场抓获,我呢,感觉他们莫名其妙,就懒得跟他们说什么,他们来抓我,来拦我,都被我揍了一顿。”
裴宿眼睛亮晶晶的,有些意外的看着盛惊来。
盛惊来看着他就忍不住的想笑,于是她弯着唇凑近些,笑着问,“我看你很新奇。”
裴宿点了点头,苍白病态的眉眼都因为笑着而变得鲜活。
“按照盛姑娘所说,孙二虎和张逐润两位侠士都该是帮着衙门做事,那来抓盛姑娘的人自然也是官兵。”
“接着说。”盛惊来笑着看他。
“盛姑娘不仅无视两位侠士,还打了朝廷的官兵,若是不出意外,下一步就该被衙门的人通缉了。”
“不猜对了。”盛惊来懒散的笑着道,“我不仅打了他们,还在他们面前大言不惭,但是我来到淮州城之前,运气都不大好。”
“当晚回客栈,还未熄灯,楼下传来掌柜的尖叫,我被吵的烦了,下去一看,是个蒙面的男人。”盛惊来想到往事,笑容淡了淡,“那蠢货就是孙二虎要抓的杀人犯,那时候吴雪被衙门的抓走了,我本来心里就烦,老板还尖叫哭嚎,心中更加燥闷,提着玄微就把他杀了。”
盛惊来提到杀人的时候也是神色淡淡,看不出丝毫的情绪,甚至说完还笑着抬眸看裴宿,“我拖着他的尸体去衙门才知道,那蠢货在新州城已经杀了十多个人了,衙门那群蠢货一直抓不到他。”
盛惊来轻蔑的摇摇头,“他们自知理亏,放了吴雪,但是在牢狱中,孙二虎和张逐润已经和吴雪聊过很多,也知晓我跟她是如何认识的了,两个中年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非要跟随我,看得我心烦意乱,又把他们打了一顿。”
盛惊来嗤笑出声,“他们两个就纯耐揍,我拒绝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一路跟着我,最后实在没招了,只能收下他们,于是就成了四人行。”
裴宿听完,有些惊叹,“我还以为盛姑娘会杀了两位侠士,没想到盛姑娘手下留情了。”
盛惊来从胸腔中闷出笑来。
她当时确实想杀了他们两个,但是没办法,身上银钱全无,两人向她保证能凑出钱来买个院子住,盛惊来这才勉强收住杀心。
“再后来,我们住在淮州城外的寒光院,又偏又破,实在窘迫,当时距离武林大比还有不到半月,我当时一心扑在武林大比上,想着一定要光耀门楣,让我师傅师娘哪天回来知道,问仙策第一教出来的一定也是第一。”
院落桃花落雨,烈日喧嚣,遍地春绿,池水摇曳。
盛惊来坐在裴宿身边,两人说说笑笑,女婢安静的立在不远处,青衫波动。
“但是没办法,像我们这样的江湖混混,不能每日靠着那点热血活着,人要吃饭,要生活,所以就要钱。”盛惊来笑着说,“我们四人就出去赚钱,江南富商多,孙二虎性子闷,给人拉货,出力多赚钱少,勉强自己能吃饱,张逐润好些,识字,看着一股子书生气,给百姓家的孩子当教书先生,也勉强糊口,吴雪有点能耐,装神弄鬼给富贵人家的怀孕的夫人安胎,但是恰好碰上有身孕的毕竟少数,他们三个,除了自己吃饭,凑不出钱,那两天我们总回家很早,因为没钱买油灯和蜡烛。”
裴宿有些惊讶,“盛姑娘呢?我记得淮州城镖局也很多,盛姑娘这般厉害,定然能接到商队的单啊。”
盛惊来扬起唇角,“看来你很相信我啊裴宿。”
裴宿被她直勾勾的看着,有些不自然的抿了抿唇,移开眼不去看她。
“我心思还是在武林大比上,本来就没打算跟他们三个好好搭档过下去,所以我没去找什么活干。在武林大比之前,淮州城会有很多江湖人私下组局的比武,人数不同,但是都有好处,我初来乍到,对于武林的英雄好汉们都不了解,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打探敌情,好为问仙策榜首做准备。”
“后来的事情嘛,打打杀杀的不适合你听,而且他们也都大同小异的蠢,无论是你说的龙虎山十二首席还是江湖人人议论的吞云派大弟子,什么传荣门长老还有杂七杂八的无名之辈,都是在擂台上被我打败的,那时候打完我就知道了武林大比的情况了。”
她每每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的嗤笑出声,“一群手下败将,要我说,江湖交给他们,往后十年二十年都会是一盘死水,有名望的私下勾结,贪婪敛财,臭名昭著的反而光明磊落,侠肝义胆,全都乱了套,蒙蔽百姓双眼,叫他们盲目的追崇恶人,迫害好人。”
盛惊来毫不掩饰自己话里话外的恶意和嘲讽,连笑都是带着轻蔑的,“问仙策排得上名号的,大都跟朝廷私下勾结,像孙二虎和张逐润这样的蠢货就是当年不随波逐流,被权贵和所谓大侠们排挤,自己能力又不行,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
裴宿微微蹙眉,轻声应和,“我虽然很少外出,但是也略有耳闻,听闻朝廷有意要跟江湖人士议和,最近这两年,边关不太平,很多江湖好汉都会去边境厮杀,效果显著,振奋人心,宣扬国威。”
盛惊来嗤笑,“不过是国家养兵不行,要从民间抓人去出苦力罢了,对了,还一分钱不要出,一个吊着一个来送命,博了个死后好听的名头,实则把边境刨干净都凑不齐尸身。”
朝廷想要江湖人卖命,但是又不愿意出钱出力,只能跟领头的人商量着一唱一和,两边暗通款曲,各自敛财排外,还捂着清醒人的嘴不准声张。
裴宿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微微蹙眉,看着盛惊来毫不掩饰的讥讽,叹了口气,温声安抚,“盛姑娘心中有怨,我自然明白,不过朝中之事,尤其是家国大事,切不可随意私下议论,让有心人听到,怕是要出大事。”
帝王年老迟暮,朝政倾颓,奸臣当道,内忧外患,启楚如今危机关头,却迟迟未出现能够力挽狂澜的人。
盛惊来笑得讥讽又懒散,裴宿看着她的笑,嘴里的话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心软没说,只是无奈的劝诫,“看来盛姑娘对如今的局势多有不满,不过还是要提醒盛姑娘,莫要为了不必要的人和事,浪费自己的大好前途。”
盛惊来笑出声来,“裴宿,你说晚了。”
“诸葛从忽是武林公认的盟主,我,前不久把他明面上唯一的儿子诸葛东越杀了,他爱子心切,跟锁雀楼合计杀我被我逃脱,我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前两天,我去锁雀楼,把锁雀楼二当家余暗矛杀了。”
裴宿有些呆愣地看着盛惊来,呼吸轻缓,睫羽轻颤,看着安静乖顺,却尽显病态的苍白,叫人看着下意识的想要怜惜。
盛惊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裴宿看,有那么一刹那,盛惊来有些后悔这样残忍的告诉裴宿这种事情。
“盛姑娘……”裴宿抿着唇小声道,“年轻气盛挺好的,你这个年纪的剑客其实就该这样疏狂自负,但是,盛姑娘如今在淮州城毫无根基,若是有心之人想要陷害污蔑你,是很容易的,总而言之,盛姑娘还是小心些罢。”
裴宿眉宇间都涌现出淡淡的愁闷,担心的替盛惊来想了想未来。
结果发现,盛惊来的未来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越过和诸葛从忽的杀子之仇,和锁雀楼结下仇,更是无形之中惹怒很多朝廷官员。
盛惊来低低笑出声来,“裴宿,别担心我了,你说的这些都离我太远了,我若是哪日在淮州城待不下去了,直接抽身回我那破山头继续过日子不就好了,放心,我留了个心眼,他们还不知道我老窝在哪。”
裴宿还是皱着小脸,“锁雀楼情报众多,你师傅师娘在江湖那样惹眼,保不齐会有人暗中窥探给锁雀楼报信,如今启楚虽然内忧外患,但是锁雀楼不同,锁雀楼是独立于各个国家的情报中心,不只是启楚,北齐,百越之地,锁雀楼的眼线遍布天下。”
他说的很认真,漆黑的瞳孔看着盛惊来,垂落的碎发摇曳着,平添几分柔和。
盛惊来这时候其实该笑着打破他的不切实际的关切,因为她明白,无论如何,那群蠢货都不可能打得过她,但是对上裴宿那双认真的眼睛,盛惊来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日影西斜,连带着暖风都裹挟着微凉,盛惊来最终只是无奈的低笑着答应,看着裴宿逐渐舒展的眉,看着他弯着眼眸,任由女婢带他回屋。
临走的时候,裴宿突然叫住盛惊来,他从里屋走出来,烛火摇曳着,窗纸上倒映着两人的身影,说不出的绰约暧昧。
“我今日很开心,盛姑娘,很感谢你愿意和我讲话。”他说话轻声细语的,尾音总不自觉的上扬,勾的盛惊来心口怪异。
盛惊来也笑着,眉眼锋利却漫不经心,“拿钱办事,雇主跟我说什么谢谢?你好好休息,别又生病才好,等你身体好些,说不定还能多出门逛逛,听听外头那些人是怎样评价我的。”
裴宿浅笑着,眼底仿佛有碎星闪烁,看的盛惊来呼吸微滞。
在裴家没有耽搁多久,盛惊来就趁着夜色尚浅赶回寒光院。
寒光院中点着几盏油灯,盛惊来推门而入的时候,孙二虎,张逐润和吴雪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盛惊来毫无波澜的懒散的笑着走过去坐下,自顾自的倒杯茶一饮而尽。
杯盏被她重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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