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姓琅琊》
小街斜巷,车声辘辘。
华丽的牛车碾过水坑,停在巷口。
不一会儿,王扬走出了巷子,径直上车,牛车缓缓行进。
车厢内,柳惔将一个小匣交给王扬:“过所、公验、货牒都办好了。”
王扬边开匣翻看,边问道:“能保证消息传过去?”
“可以,我让人托的是五官掾(市秘)赵杰,送了重礼,他是刘寅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人精明,收重礼必觉蹊跷,一定上报。”
“如果他贪财不报呢?”
“所以我又让那人再托禁防参军(禁防署署长)丘英,这个人也得刘寅器重,但和赵杰不谐,两人都想争‘中记室’这个位置(进省
厅)。我让那人托两人办事时都透露出还找了另外一个,这样两人无论出于打击对方还是保护自己的考虑,都会抢先上报。”
王扬一笑:“漂亮。”
“票量?”柳惔没听懂。
“就是说做得稳妥的意思。但今天这牛车稍微有些刻意,一会儿不去锦场了,咱们去酒楼吃饭,吃完饭后分两路,我先去锦场,你回家换完车再去。”
柳惔道:“票量。”
王扬一怔。
“说你做得稳妥。”
两人相视而笑。
王扬道:“明天我得去郡学,就不跟你跑织锦场了,我让黑汉跟你去,地方他都知道。”
柳惔点点头,想了想提醒说:“刘寅是一州长史,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又没说只有这一路棋。”
“哦?那你有几路?”柳惔好奇问。
王扬随着牛车颠簸微闭双眼,晃着头,慢悠悠道:“多于四面楚歌,不足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柳惔又听到了个新词儿。
王扬睁眼看向柳惔,笑问道:“要不.柳大人也加一路?”
帝都宫阙,灯烛传殿。
暖黄的光晕移动在玉石地面上,仿佛流淌的金河。
一个
身影倒映在金河中手持长杆缓缓舞动如撑篙行船。
这便是整个南齐国境内最有权势的男人——萧赜。
他今年已过五十身体依然雄健即便岁月的刻刀已在鬓角处落下显明的痕迹但仍然无法损伤他的英武气度。可他舞槊舞得极慢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情绪中长槊荡起阵阵光影涟漪如同岁月的波纹晕染着回忆。
突然
他的动作加快招式也变得凌厉!
仿若凛冽的寒风席卷而来要将方才的静谧诗意彻底打破!
马槊在空气中飞快穿梭激出令人胆寒的劲风将周围光影搅得支离破碎。
噗噗噗噗!
槊尖轻点如闪电般精准地连挑四支蜡烛的烛芯!
此时内侍来报:“陛下吕舍人求见。”
“让他进来。”
天子收槊而立喘着气咳了两声虽觉疲惫但神色间却隐隐透着畅意。
吕舍人名为吕文显乃内官权要官职为中书通事舍人。
南朝时宦官式微内官中便以中书通事舍人为首。此职官位虽卑多选寒人但入值阁内出宣诏命掌管机要文书参决奏议人称为“内监”与制局代表的“外监”一文一武并为天子爪牙权势不小。
此时中书通事舍人有四人分住中书、尚书、门下、秘书四省各有兼官或带职以重身份世间谓之“四户”。
吕文显虽然出身低微但此时既当值尚书省是“四户”之一;又带淮南太守之职(有官号俸禄而不领事是为‘带’)官位已不算低。但他一进殿便跪下磕头毫无矜重可言。
日常面君叩头之事出于宋以后中古时除非重要礼仪场合或者有请罪、求恳等特殊目的臣子面圣不过揖拜而已。
但吕文显早已跪成惯例了天子也**以为常招招手让他起来。
“陛下槊法神威臣在外面就听到了
吕文显弓着腰快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专门准备好的崭新冰帕呈给天子。
“什么雷霆万钧这话别出去说让行家听到笑话!”
天子拿起冰帕擦了擦额头汗水随手一撂。
吕文显已经转步到天子右侧无比丝滑地接住手帕塞回袖中答道:
“臣不懂马槊之技但龙舞九霄岂不是雷轰电掣之势?”
天子笑道:“九霄在哪?”
吕文显略显吃力地接过马槊认真说道:“真龙所处自是九霄。”
天子摇头而笑继而叹道:“这么一会儿就累了真是老了。”
吕文显双手齐上用身体撑着槊极费力地将马槊交给内侍一边气喘一边惊奇道:
“这马槊看着轻一接手还真重!臣就拿了这么一会儿现在还觉胳膊发酸!陛下怎么舞得起来啊!”
侍从端来药碗天子坐下一饮而尽。这是他初继位时得了重病、与死亡擦肩而过之后便一直坚持服用的养生药剂。
“行了行了少哄朕
吕文显神色一正取出文书:“这是度支曹领衔协同比部、水部两曹预估建一十七处临时仓的花费.”
“先放着。”天子闭目扭了扭脖颈。
吕文显立即停住这个话题将文书轻轻放于御案左侧偏中的一摞文书之上。然后从内侍手中接过扇子一边为天子打扇一边问道:
“陛下是因为柳四公子的事烦心吗?”
天子闭着眼缓缓道:
“南蛮猖狂竟深入江陵连国公之子都劫走了。若放在前几年朕连想都不想必派大军清剿只是现在”
天子说到这儿没继续说下去。
吕文显语气轻松道:
“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柳国公沉毅谋断威望素著门客部曲健儿颇众;各军将校亦多亲附。听说荆州军中便有他的旧部呢!每至年节都往国公府送礼好不热闹!陛下何不让柳国公自己解决?说不定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救出来了。”
天子睁开眼睛如龙开眸面无喜怒之色吕文显的心顿时
一跳。
“你的意思是,朝廷不好处置的事,对于柳国公来说,轻而易举?”
吕文显暗喜,马上惶恐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柳国公或许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你是说他可以绕过朝廷,私下动兵?”
吕文显立即下跪谢罪:“臣不敢!臣失言!柳国公尽忠奉国,想来也不会如此。”
天子不语。
吕文显伏地不敢抬头。
“才明,你做舍人多久了?”天子突然问道。
“回陛下,臣永明元年三月五日做舍人,五年转建康令,六年又回舍人省,前后加在一起,一共六年五个月零十七天。”
“嗯,不短了你很干练,朕用你用得也舒心,但不能再用了,你去淮南做太守吧。”
吕文显愕然,这和他预想得完全不一样!
“陛下!不要赶臣走!臣知罪!臣知罪!”
吕文显咚咚咚叩头,恨不得立即磕出血来。
“心胸这个东西,做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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