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霖的车很旧。

外壳尘土蒙蒙，刮痕满满，甚至个别地方还生了锈，可上车后，车内却温馨地、五彩斑斓地装饰着很多精巧的小玩偶。

洗得发白的车套、鲜艳灵动的钩针人偶，矛盾又分外诡异。

见顾瑶盯着小人偶，难得地，刘霖眼底的情绪溢出丝丝温柔，主动开口：“这是我家小乖做的，漂亮吧。”

顾瑶是女明星，纵使不是顶流，但圈内纸醉金迷，见过的好多西不知道有多少，又怎会在意小小一个手工的钩针玩偶。

刘霖知道的，他只是太想念他家小乖了……

“嗯。很漂亮。”

“你。”

似是没想到顾瑶真的会回答，那一瞬，刘霖眼底的泪光，没能藏下去。

“我家小乖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可听话可懂事了，喜欢吃的汉堡会给我留着，苦涩的药会勇敢咽下。每天、每天早上抽血检查化疗诊治，那么多针那么多管子扎在她的身上，好疼啊！可小乖总是笑着告诉我，安慰我，说‘爸爸，小乖不疼的。爸爸挣钱辛苦了。’”

“那是我的小乖啊，我宁愿她不要这么懂事，我宁愿她不要这么听话。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小乖，她还那么小，那么小……”

泪光溢出眼角。

刘霖的情绪来得汹涌去得匆匆，成年人的崩溃只能是一秒钟，下一秒，苦笑一声擦掉泪光：“见笑了。”

久久，车内陷入的沉默震耳欲聋。

顾瑶坐在副驾，看着面前欢喜笑着的小人偶，不知作何感想。

刘霖，文中吝啬爱财的反面配角，为了钱财不计代价，尾随跟踪，偷拍明星隐私威胁索财……顾瑶本以为，他是这样的角色。

可现在，在她面前的是有血有肉的刘霖，如此真实，如此真切。

在文中，他是小小的反面配角，为了逻辑片面构造角色，三言两语带过一生。但在这里，在这个残忍却又温馨的现实世界，他是苦苦挣扎的打工人，是家里撑天的顶梁柱，是小女儿信赖的英雄爸爸！

小人偶看着她在笑。

同样的颜色同样的笑容，但再看，顾瑶心里那股矛盾的诡异消失了。

“你女儿一个月的医疗费，要多少。”

“……四万。”

果然。

一如顾瑶所想，刘霖身上的矛盾感，答案就在他的女儿身上。

谋财但吝啬，敛财但贫穷。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他的车会停在剧组的废弃车库，因为想节省那十几二十的停车费，所以意外拍下了后期爆黑女主张倩的‘铁证’，如此，便理所当然，成为了书中反面配角，草草一生。

“四万。”

顾瑶的声音很轻，如云如烟：“你来当我海城的司机，连车带人，一月四万。怎么样。”

她拿起端坐在面前的钩针小人偶，笑道：“都是圈里人，我和公司的情况你也看到猜到了。我要的不过是一份清净。隔离公司的安静。”

“就在海城，不需要每天跟着，用你的时候我会提前给你打电话。”

捏着人偶放在身前，顾瑶转了它，自己也一同转向了刘霖那方：“这个小人偶我很喜欢，就当是入职你送给你老板的礼物了。”

“……”

沉默充斥着这方小小空间，顾瑶说完，自顾自便转回身去，悠哉游哉看向前方。

自说自话的骄傲女明星，动作却是透出丝丝真情。

刘霖看着那被她小心呵护着捏在掌心的小人偶，泪珠滚下。

虚掩着抹掉泪痕，他用力地把住方向盘，隐下眼中动容，嘴角笑意难藏。

“好。老板。”

……

送到酒店车库，顾瑶借以刘霖的车之前可能拍到她和经纪人在警局门口吵架为由，要了他车内的行车记录仪。

她另外多给了一万，叫他买个新的记录仪、外加车油费。

薛澄早在车库等着，见顾瑶处理完事情，拉了她上车。

开车的司机被薛澄换成了助理小林，是她的人。

在等顾瑶拿视频到酒店的时间里，公司那边已经打了好些电话催命，人一上车，薛澄立马喊小林开车往公司赶。

“拿到了？”

顾瑶拍了拍身侧的包，应得乖巧：“我办事，你放心。”

放心……放心个屁！

顾瑶什么性子薛澄能不清楚，见她这么乖，准是没憋什么好屁。

但多说也没用，顾瑶向来有自己的打算。且、还算靠谱。

顺着腰上的包，薛澄看到了挂在包上的小人偶：“这是？”

“手工钩针人偶，喜欢吗？我挺喜欢的。薛姐，你说生日会给粉丝们送这个怎么样。”

薛澄的沉默震耳欲聋，但她并没有拒绝：“……等你能熬到生日会那天再说吧。”

“你那找的视频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要真惹了肖屿川封杀你，到时候别说生日会，线下活动都给你砍完，看你怎么办。”

薛澄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肖屿川算是小东家，要是好声好气谈妥，或许还能活，但就目前张倩对她的态度、肖屿川和张倩的关系……难说。

不过，顾瑶会没想过这些？

当然想过。

“那不会，毕竟除了张倩的视频，我还有后招。天誉是娱乐圈里不可撼动的大树，但世界之外，也还有别的参天。”

只是，刚刚刘霖的真实感，让她突然有些恍惚。

身为恶毒女配的她也好，身为反面配角的刘霖也罢，归根结底都不只是文中三言两语的片面角色，那么……别的人，也会吗？有血有肉，有自己的人生……

顾瑶没说完的话，薛澄没有继续去问，因为，她们到公司了。

公司上层会议室，工作人员急得快炸了。

肖屿川要求他们让顾瑶半小时内到达公司，可影视城离公司的路程，就算是超速开，也得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根本不可能！

薛澄提前告知了半小时回不来的消息，但肖屿川可不管这么多，见人没到，见催不来，破口大骂，将会议室的员工们骂得一个个低垂下头。

“小肖总！来了来了！人来了！”

手机屏幕上，顾瑶和薛澄两人站在电梯内，正在上行。

见到视频里神色淡淡的顾瑶，肖屿川的脸色越来越黑。

本意为难，实则却被人忽视命令，等了人的他炸了：艹！这顾瑶好大的脸面，居然让他等了这么久！果然和倩倩说的一样，下贱东西！

斜眼一扫，肖屿川靠在椅背上，一脚踢开了身侧人：“呵。她还不配见我。让她去隔壁会议室等着。”

……

电梯到达，有人来接，顾瑶和薛澄被带到了会议室内。

明明催得那么急，可是推门入内，会议室里却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一片。

怎么回事？

薛澄让顾瑶在会议室等着，她去打电话问问，可问了半天，只得了句‘等着’。

察觉不对，薛澄凑到顾瑶耳边：“估计是等急了。这会儿专门让你等，为难人呢。你稳着点。”

“嗯。”

抬眼看向会议室内闪烁的监控，顾瑶淡淡一眼，移开视线：“那就让他们急着吧。反正我不急。”

肖屿川不现身，会议室不见人，像是学生时代被孤立的小孩儿，顾瑶和薛澄两人坐在会议室，显得孤独冷清。

隔壁房间，挤了一屋子的人不敢出声。

正中上座，肖屿川看着监控，笑意爬上嘴角：这就是惹了他的代价。就让她们好好等着吧。也尝尝被人漠视的滋味，到底好不好受。

好不好受顾瑶不清楚，但这一个多小时的等待对她来说，真的很长。

时不时扫向会议室门口，时不时起身往外眺望，顾瑶脸上的丰富表情极大程度地取悦了肖屿川报复的心理，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焦急，叫肖屿川高位施压的快感，愈发爽快。

然而，就在他眼中蔑视越浓，打算施舍两人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黄色身影，冲进了顾瑶所在的会议室。

“您好！顾女士点的外卖！”

“欸！谢谢谢谢！”

红彤彤的麻辣烫、热滚滚的红油汤，飘香四溢。

从外卖小哥手里取走东西，瞬间，顾瑶脸上等待的焦急，消失不见。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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