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昭昭》
堂屋四处堆着陶瓮瓦罐,药草捆成束悬在梁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苦涩味。角落那张木板床本就窄小,樊刚魁梧的身躯躺上去更显拥挤,床沿被压得吱呀作响。
他浑身被冷汗浸透,粗布黏在背上,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滚出破风箱似的喘息,翻来覆去只念着:“水缸、水缸。”
即便意识混沌,他的手脚仍胡乱挥舞,两名侍卫分别固定手和脚制止他的动作。
谢璟淞踏进门时,二人如蒙大赦,松劲的瞬间手臂都在发颤。
“少主,他一阵明白一阵糊涂,嘴里就没离过‘水缸’和‘信纸’,怎么问都没用。”
谢璟淞颔首,目光扫过床上挣扎的樊刚,转向一旁擦汗的郎中:“他伤势如何?能恢复如常吗?”
郎中忙躬身回话,袖口蹭去额上汗珠:“大人,他伤及内腑,血是勉强止住了,可这根基本就伤了,要想根治……”
话未说尽,无奈已写满脸庞。
谢璟淞语气平淡:“有劳了,尽力医治便是,诊金不会亏待。”
话音刚落,樊刚猛地睁眼,双瞳猩红,一声暴喝:“伍保!”
侍卫和郎中猝不及防,皆是心下一惊。谢璟淞面色未改,指尖轻叩腰间玉佩:“这是清醒了?”
郎中定了定神:“许是回光返照。”
谢璟淞踱步上前。樊刚瞥见他锦袍上暗绣的云纹,料定是贵人,浑浊的眼睛在他身上逡巡片刻,哑着嗓子道:“大人!草民有天大的冤屈要诉!”
他喘着粗气,字字泣血:“有人草菅人命!视王法如无物!肆意屠戮百姓啊!”
见他一心要为友申冤,谢璟淞抬手示意他继续:“你说。”
“旁人都道伍保是欠赌债被灭口,可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别说赌博,连隔夜钱都不会留!定是遭人陷害!”
樊刚胸口剧烈起伏,似有千钧怨气。
谢璟淞追问:“‘水缸’是指尚阙楼后街那个?”
樊刚猛地语塞,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半晌才道:“是。”
谢璟淞背过身:“继续说。”
“伍保死状惨烈,很明显是遭人凶杀。但官府的人不仅不调查,连周边的百姓都缄口不言。我是他在京城中的唯一一个亲人,我必须要帮他讨回这口恶气。今日我从尚阙楼离开,寻到他家中,发现房中凌乱,有被人翻找的痕迹。”
“我想,定是那凶手干的,或许伍保当真留下了线索。他房中有一暗格用于存储这些年攒下的银钱,只有我和他二人知晓。果然,那里没有被翻找的痕迹。我打开来看,里面却只有一页残缺的纸。他不识字,就画了一个类似于水缸的东西,临摹有尚阙楼三个字。”
“于是后面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樊刚盯着一处角落,两眼失神,陷入回忆,浓稠的哀怨萦绕在身上。
记忆中的伍保从小到大都矮他一个头,喜欢追在他身后喊他哥。在他决定要背井离乡只身前往京城时,伍保也毅然选择跟着他。
伍保不善言辞,总爱闷着头做事,哪怕是最苦最累的活他也绝无怨言。
即使生活如此劳累,他也会尽最大可能去帮助别人。
这样一个活生生又心善的人,死得却如此惨烈可怜。
他无颜面对伍保家中父老,更无颜面对乡亲们。
谢璟淞了然:“我会帮你查明真相,你先养伤。”
旋即吩咐两个侍卫留此保护他,准备带另一个人重返尚阙楼,凶手可能会折返。
刚踏出门槛,直直对上越昭宁,谢璟淞额角突突跳了两下。那位被吩咐要照看好越昭宁的侍卫跟在她后边,不敢抬头。
“你怎在此?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行!我与那两位僧人是一同下山,我不能独自回去。况且,那凶手万一半路返回,杀我灭口该当如何?大人身手矫健、武功高强,跟在您身边才是最优解。”
越昭宁摇头,手指攥紧襦裙,模样看着怯生生的。
又是哪出?
谢璟淞同样回绝道:“不行。”
说罢就往外走,将越昭宁甩在身后。
“那行凶者跑不远。若我没猜错,虽然那人身受重伤,但你派去的人手并没有抓住他吧。”
越昭宁一路小跑跟着他。
谢璟淞顿步,视线落到越昭宁脸上,沉默不语。
越昭宁仰起头,瞪回去。
二人在沉默中对峙。
依旧是越昭宁先开的口。
“尚阙楼里肯定还有同伙混在其中进行接应,我跟着你去,我能认出凶手。”
“那边人手少,不安全。”
谢璟淞的语气软下来。
见谢璟淞拒绝的态度不强硬,越昭宁自知有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时机不对,我会躲起来的,我不会拖你的后腿。”
“跟紧我。”
“好。”
经过方才那位侍卫时,谢璟淞一个眼风过去:“此时处理完之后,自行领罚。”
那人不辩驳,垂头应是。
谢璟淞又侧头对身后的越昭宁温言道:“到我身边来,在身后不好护你安危。”
越昭宁点头,一个大跨步和他并肩:“你别怪他,是我非要跟在外面偷听的。”
“再说一句马上送你回去。”
越昭宁捂住嘴。
·
回尚阙楼走的后街,依旧空无一人。
越昭宁四处张望,往谢璟淞身边挤了又挤。
谢璟淞又是一声轻笑:“怕还跟着来。”
越昭宁发现谢璟淞这人虽然脸色是千年不化的冰山,但此人及其爱笑。跟他认识尚不足一个时辰,莫名其妙的笑了好几下,冷不丁的,怪瘆人。
她一阵恶寒。
谢璟淞却误以为她还是冷,顿住脚步正对越昭宁,替她拢紧狐裘大氅,柔软狐毛轻挠越昭宁皙白纤细的脖颈。
有些痒,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
“穿好,下午融雪会更冷些。”
方才刚迈出医馆时又是一阵冷风,越昭宁又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谢璟淞二话不说就让手下把他的那件狐裘大氅披在她身上。
动作轻缓,像是演练过多次。
越昭宁都怀疑在尚阙楼正门初次擦肩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但是他们不是刚认识吗?在人群里的遥遥一望,救她于水火……这些事情会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做吗?
他未免也太轻浮了一些,不知是哪位文官武将的儿子。
但看见他只穿了那件单薄修身的玉白锦衣,越昭宁也没资格讨他的不是,只是冷冷道:“多谢,我自己来就行。”
话音太冷,谢璟淞似乎也意识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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