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既抬举了云岫能谋善断，又强调了梳月身手不凡。梳月听了，非但不恼，反倒满脸笑意盈盈，显然她是对程知这般评价很是受用。

主仆三人欢笑间，另一丫环进来禀报：“二小姐，杨家大少爷和三少爷来退亲了，老爷和少爷正在花厅里作陪。”

程知神态一怔，缓缓合上书籍。她深知此番退亲，自己为程家添了麻烦，亦辜负了杨家多年照拂之情。心头虽虽萌生一丝歉意，但她目光沉静，起身理了理裙裾，便往花厅行去。

花厅之内，气氛谈不上融洽，虽不至于剑拔弩张，却也透着审慎与疏离。

程杨两家血亲世交，情谊深厚。纵是退亲之事有了嫌隙，却也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与和气。

杨家虽明面上不计较，但杨长谦对退亲一事明显有不满，觉得退亲让杨家蒙羞，胸口憋着一股气。

当年定亲乃程守义和他亲手所书，如今退亲理应杨长谦本人前来。然而心中那口郁气难平，杨长谦索性让长子杨景明携幼子杨景辞前来代办。

杨景明深知父亲的心结，亦体恤母亲夹在中间的为难，为维护两家的情谊，故而主动担此重任。

他礼数周全，进退有度，教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待正事交割完毕，便起身告罪，“姨父、姨母容禀，景明衙门中尚有公务亟待处理，不敢久留，先行告退，还望二老海涵。”

起初，程守义发现杨家来人是杨景明和杨景辞两个小辈，尤其不见杨长谦本人，心头确有不悦，暗忖这是杨家轻慢了程家。转念一想，是自家女儿悔婚在先，这份不忿便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只得咽下这口闷气。

好在杨家兄弟恭敬有礼，杨景明举止端方，身为杨家长子，又是朝中新锐，前程不可限量，程守义心中那点不快便消散了几分，颔首道：“贤侄公务要紧，自去便是，不必介怀。”

王静容目送着杨家兄弟的背影消失，忍不住叹息，“兜兜这个傻孩子，放着这么好的杨家不选，非得参加什么科考。这天底下，还有几个婆家能真心对待兜兜？”

“木已成舟，多说无益。你再提及，无非是徒增兜兜的伤怀。”程守义自小经商，看待事情习惯看它的结果和未来，不喜多愁善感缅怀过去。

见丈夫与儿女似都对此事看开了，王静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将那满腹的遗憾与忧虑压了下去。

程翊亲自送杨家兄弟离开，路过庭院，看见程知匆匆赶来。

“杨大哥哥，景辞。”程知微微喘着气，尽量平稳自己的呼吸。

杨家姑娘少，程知长得水灵又性子讨喜，杨景明对程知素来疼爱有加。即便此番退亲，他依旧是温和长兄的模样，“程知妹妹可是还有事？”

望向杨景明，程知的双眼充满诚挚的歉意，“杨大哥哥，程知自知给杨家添了不少麻烦。待姨父姨母气消，程知定当上门赔罪。”

杨景明摆摆手，语气温和，“妹妹言重了。是我杨家福薄，担不起妹妹的姻缘大事。不过妹妹放心，父母在家中，你随时可来走动。听闻妹妹志在科考，你大嫂嫂特意将一些我当年用过的应考札记？心得整理了出来，命我带来赠予妹妹，愿妹妹心想事成，金榜题名。”

“多谢大嫂嫂，多谢大哥哥。”程知真心感激，探询的目光悄悄转向一旁沉默的杨景辞。

杨景明心细如发，摆手让杨景辞离开，“景辞，你带程知表妹去看看你大嫂备下的东西。”

此举给程知和杨景辞留下独处的空间。

“是。”杨景辞低声应下。

再见程知，他情绪复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两人行至独处，程知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柔平稳，“此番是我让你和杨家蒙受非议，是我不该。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谁稀罕你报答不报答的。”杨景辞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急切。突然瞥见程知略显局促不安的神色，意识到自己声调拔高，他心下一软，那点郁气也泄了大半，“行了，苦着张脸作甚？叫人瞧见了，倒像我又欺负了你。你既无意，我杨景辞又不是讨不着媳妇，何至于为这事耿耿于怀？听说你要科考，大嫂的书既已送到，我便祝你……前程似锦，平步青云吧。”

最后一句祝福，他说得有些生硬，却也听得出满满的诚意。

程知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杨景辞总是待她很好。除了男女之情，杨景辞对她的疼爱和纵容，始终未变，“我最近新得两套首饰，你帮我带回去给两位表嫂。还有几件新样式的珠钗，留着给你赠知己。”

一听有好处，杨景辞勉为其难答应这个“重任”。

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程知把杨景辞哄得眉目舒展，来时那点低落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往日那神采飞扬的杨家三少爷。

临别之际，杨景辞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故作老成地叮嘱道：“你……往后若是寻夫婿，可得把眼睛擦亮些。若是寻不到比我待你更好的，我…程翊表哥第一个不同意。”

他本想脱口而出“我不同意”，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无立场，硬生生转了个弯

程知见他这般陌生模样，忍俊不禁，“你怎也变得这般啰嗦，有失你杨家三少的气度。”

这一番调侃，将瞬间将两人拉回往日嬉笑怒骂的时光。

杨景辞习惯性地伸手，轻轻扯了扯程知垂在肩侧的发辫，“小小年纪，怎如此不学好，净学些伶牙俐齿。”

三言两语，方才那点因退亲而产生的疏离消失，只留下青梅竹马的亲近和熟悉。

送别杨家兄弟，程知心头那点沉甸甸的歉意随之卸下，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

一旁静观的程翊上前，看着妹妹明显轻松的神色，打趣道：“怎么了，瞧着像是依依不舍了？今日的书册可读完了？”

如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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