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城，东市大街。

雪短暂地下了半夜，不到三更时就停了。此刻刚过五更天，巷尾天色一半红一半橙，夯土墙角白里缀着黑。寒冬腊月里早起觅食的食客稀少，绝大多数店铺都闭着门，只有一条不知名的侧巷里安安静静亮着一盏苍白的灯。木勺搅着汤锅，徐徐白雾从那灰黄色的早餐铺里汩汩弥漫开。

铺子里一张挨着一张摆了五六张榆木方桌，只有一张方桌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店主是个花白了胡子裹着棉麻头巾的小老头，此刻正掀起陶翁盖子。混着葡萄杏仁马奶和甜香酒气的醪糟一勺一个粗陶碗，放在了男人和女人的中间。

“先热着喝，暖暖身子。羊粉汤和烧饼很快就上！” 老头放下碗，飞速地瞥了一眼他们，回到了汤锅前。

他做了一辈子早市生意，一面之缘也见过无数人，但这么风华正茂容颜出众的人，实属罕见，因此实在忍不住偷偷地多瞟了几眼。

都是最好年纪的年轻人。一个身着雅青色裘皮大氅，身材高大，五官俊美，雍容端正，既又北方人的粗旷，又有南方人的优雅，听口音像是长乐国国都来的，平仄分明，尾调有铿锵之音。另一个人，裹着一身桃红色连帽斗篷，斗篷下露出一片月光似的白衣，黑发雪肤，不似尘世之人。

无论怎么看，这两人都不像是易水城城中之人，定是外地来的。这个时间，这个点，听说昨晚满城富商显贵都去了那易水河上春满楼，想必这两位都是去参加盛筵的吧。美味佳肴吃多了腻，来此小店尝尝民间小食换个口味。

“趁热喝。醪糟是易水城的特色美食，我第一天来时便想着来尝尝，没想到今日才尝到。”殷无邪看着蒸着白气的醪糟，道，“这家店开了许久，不醉人。”

夜游闻着醪糟的香甜之气，一瞬间有点恍神，不过她立刻就把这点恍惚收回了眼中。

他们二人一夜未睡。昨夜这座城里有太多人一夜未睡了。

殷无邪却是精神地很，脸上没有丝毫倦意，一点不像彻夜未眠的样子，舀上满满一勺醪糟干果送入口中，满意道: “以前在明城时，便早有耳闻易水城的醪糟一绝，不怕你笑话，我刚到易水城府第一天便寻醪糟喝，一连喝了六天，今日是第七天。”

也是最后一天。

夜游也小小舀了一勺，送进口中，胃里升起一股小小的暖意。她道: “你来七天了？”

“是。”

“来做什么？”

“魂镜破碎前，指示易水城旁天眼开启，魂灵异变，所以奉命特来查看。”

夜游默然半晌，低头又喝了一勺。

又问:“那你找到异变的魂灵了吗？”

殷无邪道: “易水城里幻化的邪崇都收完了，昨晚也许是最后一个，也许不是。”

昨夜收了郑侯和卓王四具尸体，这场荒唐的比美盛筵终是以惊人之举愕然而止。殿门和走廊铜门的结界均是卓王命北冥教徒设置的，卓王一死，自然没有再圈禁的必要，结界一开，富商们如受惊的鸟兽纷纷响外涌出。一艘画舫难以承受这股人潮，富商们也不顾平日的体面，一刻也不敢停留，生怕又出了变故，你争我抢之中，总算是纷纷杂杂都上了岸。

柳原不知何时不见的，他消失地悄无声息，春满楼里没见他，画舫中也没见他，不知是躲在哪一隅不敢出来见人了。他的婢女书瑶也是同时消失了。好在富商们今夜受惊过度一时想不起他，但恐怕天亮之后，失了靠山的他，不用提是否还能保住城主的位置，连这条小命是否还能安然无恙，都是个问题了。

殷无邪也未提他，也不找他，只是吩咐扶苍和朔风将楼里的婢女小厮和表演的少女们一一唤出，聚拢起来，待富商们都上了岸后，盯着画舫船夫将人都送上岸。至于之后他们都去了哪里，是否跟着看对眼的富商离去，殷无邪也不多问。这些少女们有些是为了银两和机遇自愿前来，有些则是家人逼迫。无论自愿也好，不自愿也罢，天亮了，命运又将她们推入了新的一天。

但好在，少女沙漠献祭一事，再也无人会提及了。

郑侯与卓王之死，想必今日等富商们回过神，整座易水城将掀起巨涛骇浪。原本一人把控城中银脉，一人把控全国盐铁命脉，如今群龙无首，二人家族中尚未确定接班人，正是其他黄雀趁虚而入蚕食瓜分的大好时机。商场如战场，待天明了，大家一起装模作样哭喊吊丧一阵，私底下即将开启一场重新洗盘的腥风血雨。

少女献祭，与此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本来也算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究竟有没有用，谁都不知道，只是习惯了罢，大概图个心理放心罢。

只是今夜实在太过惊险，差点集体丢了小命。万归宗墨华君从天而降般救了他们，又在结界未消之前在众人面前大声肃然道：“以人献祭是最劣等之术。若是有用，为何邪崇年年不断？拿无辜之人献祭，岂非是自隳志气，反资邪焰？以后若再有邪崇来犯，可通报万归宗。若再有无辜人士献祭一事，我只能重来了。”

墨华君在众人面前洋洋洒洒露的一手，恐怕接下来城中富商们要永世难忘了。而北冥教经此一役，颜面彻底扫地。富商们愿以为北冥教高手如云，想不到尽是走狗之辈。而殷无邪还轻描淡写提了一句：“我在万归宗只是一般水平，比我能力高者如云”，更是让众人对万归宗心生向往。这一夜过后，恐怕许多人的供奉，要改换旗帜了。

而自始至终，夜游的目光就盯着殷无邪，无比坦率，无比直接。他在哪，她的目光就跟在哪，一寸也没有离开过。

她本就容貌绝世，即便在这噩梦般的一夜中，许多富商离去之时，也实在忍不住瞧她一眼，心里又是遗憾又是冲动。见她目光半步不离殷无邪，但目光与他们这种又是很大不同，人人均是愕然，心中泛起嘀咕。

一般人家，无论大门小户，富商还是中产，女子大多是深闺之人，只有贫家无论男女均要抛头露面讨生活。见夜游的皮肤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贫户能滋养出的，怎会这般不知礼数章法？又想到夜游之间踏盘飞行迎空而上的样子，该不会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