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李承桢》
之后便是燕七被派来调查,当时,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庄,村民们纷纷赶来,围在张老三的屋外,议论纷纷。
“张老三一向勤快得很。”李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说,他深知张老三的为人——那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三十出头的光棍一条,穷得连说媒的婆子都绕着他家走。
可他从不怨天尤人,总说“都是自己没本事”。天不亮就下地,日头落山才归家,那件补丁摞补丁的短褂总被汗水浸得能拧出水来。
偏生这汉子饭量惊人,一顿能扒拉五大碗糙米饭,就着咸菜疙瘩吃得呼哧作响。
但这些年不知怎的,任凭他如何卖力,地里的收成却一年不如一年,麦穗瘪得像饿汉的肚皮。
眼瞅着粮缸快要见了底,张老三愁得整宿睡不着觉。某天半夜,他忽然翻出祖传的石磨,在院里“吱呀吱呀”地磨起了黄豆。
村里人笑他穷疯了还穷讲究,他却说:“磨豆腐能让心静,豆渣当饭,豆浆当水,横竖比干啃窝头强。”那石磨声从此天天响到三更天,伴着月光把豆子磨得雪白。
有人劝他找个婆娘搭伙过日子,他总摇头:“连自己都喂不饱,何苦拖累旁人。”说罢又扛起锄头往地里去,背影佝偻得像张拉满的旧弓。
张老三这日子过得,就像他院里那口孤零零的老井——没人打水时,连个水花都不起。
要不是李四怕他哪天悄没声地死在屋里烂了都没人知道,隔三差五拎把豆子去找他唠嗑,这闷葫芦能对着石磨说上整月的话。
有回李四出门走亲戚,半个月后回来,看见张老三蹲在磨盘边跟驴子似的转圈,嘴里还念念有词,走近了才听清是在数磨了多少转。
李承桢余光瞥了眼大牛,要说饭量,这憨实汉子其实不输旁人,只是素来拘着性子不敢放开了吃。她暗自盘算着,往后日子宽裕了,定要让大牛痛痛快快吃上几顿饱饭。
不过娶媳妇这档子事……她摇摇头,这事儿可帮不上忙,全看大牛自己的造化了。
大牛察觉到目光,抬头茫然地望过来,李承桢见状只是轻轻摇头,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案发现场就在灶房前那块青石磨盘旁。
这方磨盘算的上张老三的命根子,自打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他便夜夜在此磨豆制腐。月光常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孤零零投在土墙上,伴着“咯吱咯吱”的碾磨声。
村里人都知道,这个饭量抵得上两个壮汉的老光棍,是把满腔愁苦都磨进了豆腐里——豆渣拌酱能多吃两碗饭,豆浆煮野菜也算一顿汤水。
青石磨盘被磨得发亮,边沿几道深深的划痕,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使力留下的。
新鲜的豆腐渣还湿漉漉地散在四周,几颗没磨完的黄豆卡在磨缝里,像是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磨把上沾着干掉的豆浆沫子,已经结了痂。
这光景明摆着——张老三正专心磨着豆腐,不知遭了什么横祸,就这么突然没了。
李承桢弯下腰,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磨盘。干涸的豆浆在磨槽里裂开细纹,几粒黄豆卡在石缝里——横看竖看,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石磨罢了。
方才竟疑心是这石磨成了精,把天天推磨的张老三给吞了。要真这么邪门,八成是张老三的怨气太重,连石头都替他憋屈。
“张老三确实是个勤快人。”李承桢直起身,目光转向灶房。
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皂角香迎面飘来。竹沥架上整整齐齐码着碗筷,如今都落了一层灰;几个粗陶碗倒扣着排成半圆,碗沿干干净净,连点油花子都不见。
灶台的青砖擦得锃亮,柴灰也扫得一丝不剩,只在墙角堆成个小小的三角。这收拾得细致,倒不像个光棍汉的住处。
李承桢用手指抹了下灶台边沿,问道:??“这儿有人动过没?”即便她黑脸似包公,额头也差了个弦月,身上可摆不起官威。
燕七认真点头:??“我专门跟村长打过招呼,闲人免进,免得破坏了现场。”李承桢眉毛轻轻一抬,忍不住又打量了燕七几眼。
在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燕七年纪轻轻的,办事却这么老道,倒是让李承桢有些意外。
事实上,在经济欠发达地区,人们往往更关注眼前的生计问题,对规章制度的重视程度相对较低。
就拿电瓶车充电来说,不少居民为了图方便,常常选择在室内充电。
他们可能觉得这只是小事一桩,殊不知这种行为埋下了严重的消防安全隐患。一旦发生火灾,遭殃的远不止充电者自己。
当人们整天为温饱奔波时,像安全规范这类非强制性的要求,自然就容易被人忽视。
第二名死者是刘大媳妇。
刘大媳妇生得壮实一些,看起来是个干活的好手,这“好媳妇相”,在村里格外突出。
她能生的如此福气,全靠——不要脸。但凡能吃的东西,总得先被她那粗短的手指摸个遍。谁家刚蒸好馍揭锅,她准能??“正好”路过,讨个热乎的尝尝。
她男人在县里找了份活计,每月能捎回来半吊钱,可大半都进了她那贪吃的嘴。这婆娘还理直气壮:??“我这是给老刘家攒福报呢!”
可这馋嘴婆娘偏偏懒得出奇。
洗衣嫌井水凉,做饭嫌油烟呛,整天就知道往外躲,摘点野菜干点轻巧活儿。
还总爱使唤二儿媳妇:??“老二家的,娘叫你去喂猪!”——明明是婆婆交代她的活儿,转眼就零元外包了。
难怪她这么趾高气扬——去年腊月给老刘家添了个大孙子,从此就动不动拍着炕桌叫唤:“老刘家的香火可全靠我这两腿叉开的功劳!”唾沫星子直往扯着闺女的老二家媳妇脸上喷。
自那以后,她骂起“赔钱货”三个字更是中气十足。
有一回在外头躲懒扯闲篇儿,她竟当着邻家媳妇的面,把正要去打猪草的二房闺女拽过来,硬掰开孩子的嘴给人瞧:“瞧瞧这口牙,吃起饭来倒比男娃还凶!”
那时候,老二媳妇正缩在灶房最背阴的旮旯里,一双冻得皴裂的手在搓衣板上机械地来回蹭着,却连个响儿都不出。
碱水渗进指头缝的裂口里,血丝一道道洇进灰布衣裳,她却像不知道疼似的,越搓越使劲,恨不得把满肚子憋屈都搓进这衣裳里。
??“不下蛋的母鸡!”刘大媳妇的骂声刺透土墙,??“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咱老刘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每句话都像钝刀子割肉,老二媳妇的背越弯越低,几乎要折成两截。
可最刺心的不是女儿被叫作“赔钱货”,而是她心底翻涌的那个念头——要是自己能争口气生个儿子该多好。
这念头像毒藤般缠绕着她:女儿挨饿受冻时,她愧疚;女儿被使唤干活时,她愧疚;甚至夜里搂着女儿单薄的身子,摸到那突出的肋骨时,她仍在愧疚。
可这愧疚的源头,从来不是因自己护不住女儿,而是恨自己不能给老刘家——生!个!儿!砸!。
豪门有豪门的纷争,破落的茅屋亦有自身的纠葛,究其本质,无非都是在争夺有限的资源。
房檐下的燕子窝里,雏燕正张着嫩黄的小嘴等食吃。再看灶房屋梁上挂着的腊肉——最肥的那条早让刘大媳妇给顺走了。
初八夜里,村子静得能听见狗叫声。月亮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刘家院子惨白惨白的。
刘大媳妇窝在被子里数着更漏,等屋里鼾声起来,才掀开被角,光着脚踩上冰凉的地面。
她踮着脚,跟偷油老鼠似的往灶房摸,走两步就停下来听动静——东屋婆婆翻个身都能吓得她一激灵。
灶房里黑得看不见手指头,只有灶膛里没灭透的火星子偶尔蹦出点红光,把刘大媳妇的影子甩在土墙上——那影子随着火光忽大忽小,像个张牙舞爪的妖怪。
“咔嚓!”八成是踩着了地上的柴火棍,她心头一颤,赶紧捂住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晃动的影子把满院子人都惊醒了。
刘大媳妇抖着手摸到灶台后头的墙缝,掏出用桐树叶包着的干馍馍。往灶膛里塞了把茅草,火苗??“呼”地窜起来时,她麻利地把酸菜腊肉片子搁在了蒸笼上。
酸菜香混着腊肉味儿在灶房里飘开,她顾不上烫嘴,啊呜就是一口,菜汁顺着下巴往下淌也顾不得擦,只管眯着眼咂摸滋味——这馋样要是叫婆婆看见,非得用擀面杖把她爪子敲断不可。
就在这当口,灶房里突然响起“咕唧咕唧”的怪声,像是有什么湿黏的东西在拖行。
刘大媳妇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馍馍直接塞进了衣襟,烫得胸口火辣辣的。她猛地一回头——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不知啥时候已经杵在她右边了!
看不清倒还好,这一看清,刘大媳妇的脸刷地就变了,眼珠子瞪得溜圆——张着嘴却喊不出声,光听见嗓子眼里??“咯咯”直响,刚吃的酸菜腊肉渣子喷了一地。
她往后一栽歪,胳膊肘带翻了蒸笼,开水溅在身上竟浑然不觉。
那??“咕唧咕唧”的动静越来越近……最终,刘大媳妇像根断了的木头桩子似的,??“咣当”一声直挺挺栽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泥地上,吓得灶房墙根的老鼠??“吱溜”一下全蹿没了影儿。
刘大睡得迷迷糊糊的,往被窝里一摸,手底下冰凉——这婆娘不知啥时候溜出去了。他登时火气就上来了,一把抓起门后立着的顶门杠,趿拉着鞋就往外冲。
刘大顺着酸菜腊肉味儿摸到灶房,门虚掩着,他抬脚就踹。
门咣当一声弹开,却看见自家婆娘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那张平日里总馋兮兮的脸,这会儿扭曲得吓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角还挂着几粒腊肉渣子。
刘大手里的顶门杠??“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还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呢……
村长带着李承桢他们进刘家院子时,灶台上早空了——那半个夹着酸菜腊肉的馍馍,愣是找不着了。
李承桢瞥了眼燕七,只见这年轻捕快干咳一声道:??“庄户人家……最心疼糟蹋粮食……”他当时也没多想,一个馍馍能有什么古怪。
李承桢也没说啥,她又不是燕七的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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